顾依知诚王来过守春军营,在校场视察练兵,顾依在队伍里,当时练的是戟,带头练的将士是顾依的一个师父,年纪很大了,胡子长至胸前,已经不上战场多年,由于身怀一套家传枪戟套路,十分适用于骑兵冲击,于是一直留在军营教授这套功夫。

    那天师父不知从何得来一把重戟,有八十斤重,当日让顾依练,顾依耍得吃力,跟不上大队套路,一套没使完就累得抬不起手臂,之后师父没骂他,还心疼地给他揉肩,告诉他有空再拿来练着玩,顾依却不服,他听说古有名将吕布,使的是九十五斤重的方天画戟,他相信前有古人,后必能有来者,于是还是天天苦练,现在已经可以耍得得心应手,然而还不曾实际用过,因为那样重的兵器,需要的是强壮的战马,他可没有,那重戟便一直留在校场,只他一人在练习时会给使用。

    诚王来过的事,顾依过几天才听人提起,他那天是留意到有一伙人在高处瞭望校场,隔得远,看不清脸面,没想到竟是皇亲贵族。几周后,军营陆续进驻兵马,直到两个月以前,袁副将叫来顾依,说军营现有三万军力,一千五百战马,他要顾依负责照顾这些战马。

    顾依没有军衔,他虽领军,但并不是朝廷任命,他在军营待的第五年,教他马术的师父病危,适逢朝廷发兵南下,调动守春的三百骑兵,顾依那师父正是骑兵将领,于是顾依代师父领兵。那一役,三百骑兵完好归来,俘获敌军数将,顾依立功,师父却濒死,他把功劳给师父,师父死前把将领的责任给了他。顾依马上的功夫是全军有目共睹,无人能及,骑兵皆心甘情愿听令于他,自那之后就喊他将军,但既然不是正式军衔,没打仗的时候他就和一般士兵无异,那个成日只在是纸上谈兵的副将才有实权。

    顾依欣然接受照顾战马的工作,他发觉这些马和营里原有的老马都不一样,全是已阉割的公马,又肥又壮,是经过春夏两季精心养出来,要养一千五百匹这样的马可不容易,不可能白养,肯定是要赶在秋冬上战场。

    当萧寅和尉羽盛说即将出兵,顾依就联想到守春目前那不寻常的兵力。

    “大哥,您要去守春吗?”顾依在路上问。

    “哎,贤弟,你这么聪明,叫大哥以后怎么诳你?”

    “祝您旗开得胜。”

    萧寅拉缰绳停马,回头看顾依,脸色透着无奈地说:“祝个屁啊?你也得去,说得像不关你事一样?”

    “父亲没叫我回去,我不可以回去。”

    “那是因为没战事,你爹才能为所欲为地把你们兄弟几个叫来叫去,我都查过,你没有军衔,我看你弟弟也都没有,你现在候卫府有职衔,是禁军,也是中军,没打仗的时候,你归于登,大哥现在有皇帝谕旨,要打仗,带的就是中军,你说说,是你爹大,还是皇帝谕旨大?”

    顾依知道萧寅说的是没错,战事在即,皇帝任命的领军大将军有相当大的征用权,无论他是民还是兵,萧寅要带他,除非是他自己不肯,否则没有什么人能合理地阻止。

    只是,顾依面对的难处不合常理,他这一去,估计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叫他如何放心家里的弟弟和姨娘?若不去,萧寅还会不会帮他把三弟安置到玉书台?

    “大哥。”顾依慎重考虑一番后,决定向萧寅提出请求,他实在抗拒这么做,他不想欠人情,尤其不敢欠萧寅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他知萧寅现在喊他‘贤弟’,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要是哪天他没有了价值,萧寅会不会翻脸?

    “我跟您去,您能否听我几个请求?”

    “你三弟要去玉书台的事,大哥一定帮你,不用隐瞒身份,诚王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能入学当学生,那也不用当杂役!当老师!你说你三弟会写字画画对不对?玉书台就是缺教写字画画的老师!”

    顾依愣住,惊叹萧寅居然轻易就认定顾叁有资格当老师,当然,顾依真心觉得他三弟有教人的本事,他这几年不在家时,其他几个弟弟便都是由他三弟在指导读书写字,至于萧寅不守信用,让诚王知道他是顾家子嗣的事,他不在意,这要求本就有些无理。

    “你是顾秦的儿子这事不是我说的,你别气大哥,诚王猜到的,我可不能再骗。”

    顾依不在意萧寅的解释,语带犹豫地说,“除了我三弟……我还有别的事。”

    萧寅策马靠到顾依身旁,在极近的距离和顾依面对着面,不用他那豪迈的说话态度,而是压低声,更为诚恳地说:“顾依,我叫你一声弟弟,兄弟就是一辈子,你能为你弟弟做的事,我也能为你做,你还要什么就说,我要敢说一声不,这大将军的头衔,立马就辞了。”

    顾依深吸口气,“那倒不用。”

    “你到底说是不说?再不说,大哥真的揍你!”

    看萧寅又捏拳头,顾依是不怕他真打,但眼下没必要再扭捏,便直爽地说:“我要带我弟弟们跟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