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3:25，周扬就开始频繁看表，收拾东西的动静并不算小，终于手肘撞到了趴着的同桌。吴虞抬起头来，揉了揉鼻子，在周扬小声重复了两三遍“sorry”后终于眼睛聚焦回过神来，摇摇头示意无事。
班里的动静也大起来，一两个放开嗓子说了句，不知道是什么默契，整栋楼都活了过来，走廊上的脚步声很急。周六下午的3:30照例没有铃声，但没有人会忘记放学，短暂的一天周末，也依然值得期待。
吴虞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要带回家的东西不多，再慢也慢不到哪里去，沉默地起身时，被还在塞球衣球鞋的周扬叫住。“诶诶诶，小鱼，你等等我呗！”吴虞没回答，塞椅子的动作顿了顿，刚好周扬理完了东西，自然的勾上了他的肩，“走，回家。”
他总是这么开心和充满活力，吴虞想，不像自己。从教室往外走一路上周扬都兴奋的说着自己的周末计划，新番要上，球队要比赛周末也要训练，教练要求不能去吃烧烤很难过……吴虞不看番不打球也不爱吃烧烤，他不太接的上话，周扬浑不在意。有认识的人和他们说再见，常是和周扬，偶尔也捎带上吴虞。周扬和每一个打招呼的人点点头，架在吴虞肩上的手臂传递着他的动作，有点痒。他朋友真多，可是明明升上高中才一个月，他真的很擅长交朋友，吴虞又想，他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一起？
到校门口的路不算远，他们不同路，周扬终于还是放开了吴虞，他转过身，“小鱼，那明天见？”吴虞弯了弯唇角”嗯，明天见“。周扬忽的发现，小鱼有个酒涡，在左边脸颊，十月下午的阳光照着，白的刺眼。像未干的水痕。
剩下的路吴虞一个人。小镇上的午后，电瓶车横冲直撞，小朋友午睡起后开始哭闹，家庭主妇或者老太太们开始准备晚上的食材。这两年小镇发展迅速，居民手头宽裕了，小轿车日渐多了起来，狭窄的车道还要被车子镶了边，不见得有人提出要拓宽一下道路。电瓶车新国标大概还没推广到小镇，廉价嘹亮的喇叭声，“小鬼挡什么道！”，尾音落在十米八米外，扬起的尘土追不上。吴虞觉得这是他习惯的安静，不和人交谈。
钥匙只有一把，插入锁孔顺时针转一圈，一种奇怪的结契。吴虞也不知道究竟希望家里有人还是没人，他推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他松了口气，摁亮了家里的灯。换了拖鞋，放了书包，系上围裙，他点开微信，忽略了周扬头上的红点，点进备注“妈”的对话框，“今晚回家吃吗？”。再看看周扬的消息，“小鱼，你到家了吗？”，配着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倒是和他的形象不太符合。“嗯”，吴虞不知道还能回什么。
为什么叫“小鱼”，他也不知道。开学第一天他和周扬都迟了，教室里的座位都排好了，于是一米七出头的他，就阴差阳错和全班最高的周扬坐在了一起。周扬是走到哪里都会备受瞩目的人吧，家世好，样貌好，球打得好，成绩略微差点就显得无伤大雅，女生互相挤眉弄眼小声讨论，男生中呼风唤雨，交游甚广，和自己全不相同。个子不高，身体过分纤瘦，皮肤像是不晒太阳，头发细软，刘海温顺地趴在额头上。眼睛不是男生中更受欢迎的长而有神，过分圆了些，眉毛也淡了些，鼻子挺高，但是鼻头的弧度也过分温顺了些，嘴巴小小的，下巴尖尖的，脸颊的线条柔和，完全谈不上所谓流行的“坚毅的硬汉气”。放在女孩子身上大概是一副好相貌，放在男孩子身上，到显得有些畏缩和可怜。
见到他的第一天，周扬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周扬！“眼睛亮亮的。微微仰视的视角让吴虞有些紧张，“吴虞”，他小声回答。“那我就叫你小鱼吧！”这不是一个问句，吴虞知道。至于原因么，吴虞知道周扬这样走到哪里都受着追捧的人从不需要解释原因。
淘米洗菜，吴虞的手艺很好，倒不是有谁教，只是妈妈的延续从前大小姐做派不曾改变，嘴挑的很，摔筷子的次数多了，便也逼出了好手艺。
做好的菜放进保温，他掏出作业本。刚入高一功课门数多，好在每门任务不重。老旧的钟滴答滴答，他慢慢悠悠写，晚上七点，就剩一门语文。他看看手机，妈妈没回，他叹了口气，安静地拿出饭菜，吃了起来。剩菜打包，放进冰箱，收拾好碗筷，他去洗了个澡，默默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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