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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停没来得及再磨出一回冲喜,倒是他这装病,先叫他爹看出不对来了。

    乍听陆云停病了时,陆老爷也是一慌,委实算是叫陆云停早些年的体弱多病吓着了。陆老爷纵横生意场上多年,一双眼睛毒辣,即便陆云停这病装得实在像样,可在儿子病床前待过两回就瞧出一点不对了。

    病归病,老拉着人于青的手作甚?还要人家给他读话本子听,吃饭要喂,穿衣也要假手于人,俨然半个废人。

    天知道他这个儿子性子傲,要强,小时候病得厉害时在他们面前尚且要撑几分体面。

    这瞧着颇有点恃病而骄的意味了。

    陆老爷目光在陆云停和江于青身上转了个来回,冷不丁的,就对上了陆云停的眼神,彼时陆云停正张嘴喝下江于青喂他的黄汤,咽黄连似的,皱着眉叫苦。

    父子俩四目相对。

    陆老爷面无表情,陆云停慢慢眨了眨眼睛,对他爹一笑。

    陆老爷脸黑了黑,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冲喜冲成真的了,这小子还真惦记上了江于青。

    不多时,陆云停说嘴里泛苦,想喝甜汤,江于青自无二话,去厨房让下人给他煮甜汤,屋子里便只剩了父子二人。

    时已隆冬,屋中烧了银丝炭,暖融融的,父子二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谁都没说话。陆云停到底年轻,过了一会儿,先叫了一声,“爹。”

    陆老爷脸上没什么表情。

    陆家父子二人生得不大像,陆云停眉眼间更像陆夫人,可二人不笑时,那份神态却像了个十成十。

    陆云停破罐子破摔,也不瞒了,直接了当地道:“爹,你看出来了吧。”

    陆老爷冷哼一声,说:“我没瞎。”

    陆云停笑了,陆老爷瞧着他那笑心里就窝了一股子莫名的火,忍了忍,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云停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道:“江于青是你们给我选的妻子,自是从他踏入咱们家门开始——”

    “陆云停!”陆老爷打断他的话,江于青是他们选来为陆云停冲喜不假,可到底是权宜之计,说来二老即便领了江于青进门,却从未当真将他视为“儿媳”,这四年来都是只当自己多了一个儿子。

    哪曾想,二人竟假戏真做,好上了!

    陆云停认真想了想,说:“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对江于青生出了那种念头,兴许是每日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久生情——”

    “你打住,”陆老爷听他越说越露骨,当即打断他,有点儿恼,又有点儿事发突然的无措。可静心想想这几年二人的相处,倒也不是全无踪迹可寻。他这儿子眼高于顶,瞧不上眼的,多瞧一眼都嫌脏眼睛,要真那般不喜欢江于青,哪怕是顾及他们二老,也不会和江于青走得这样近。

    偏偏他们被陆云停的病蒙住了眼睛,看着二人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好,陆云停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好,心中高兴,只当是兄弟之谊,哪晓得全变了味!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陆老爷知道二人这档子事,十有八九是陆云停先逾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