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涣和周楚吟就维持着这样一个被另一个从背后抱着的姿势沉默了许久，久到周楚吟开始怀疑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否都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而他是否根本就没有勇敢到把挽留的话说出口。
水龙头里“哗哗”的水声终于停了，宋涣关上水龙头，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周楚吟，“你刚刚……说什么？”
周楚吟像往常一样抬起手，想摸摸宋涣的发顶，却又终是将手放下，低着头轻声问，“能不能……留下来？”
头顶上传来宋涣的笑声，“可以啊，不就是两双筷子么，你看你……”
宋涣说着，把筷子上面的水珠擦干，放回了碗柜里。
周楚吟握住宋涣的手腕，神情严肃地看向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筷子。”
宋涣面露疑惑之色，“那是什么？我的东西你还有什么看得上的，你不是嫌都太孩子气了么？”
周楚吟心头涌起被故意忽视打岔的恼火，“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宋涣的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带着轻微恶意的笑，“这样的感觉如何？装醉的人叫不醒，装糊涂的人讲不听。”
周楚吟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待情绪稳定了些，才说，“抱歉，如果这么做能让你心里觉得好受一些，我接受。我承认，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如果你愿意……”他踟蹰再三，才仿佛预支了一整年的勇气似的把手缓缓移动到宋涣掌心，张开五指插进他的指缝紧紧握住，眼睛却避开少年低垂下来的目光，说，“我们还可以像过去那样在一起，不同的是，我和你调换角色——你是我的投资人，我……跟着你。”
周楚吟近来反思自己对宋涣犯下的错，大约首当其冲就是伤害了少年的自尊，优秀如宋涣，却在他身边做助理做跟班做替身，最后还被当成物品一样送了出去，他能忍耐这么长时间也算是不易了。今天宋涣的种种表现，更证实了周楚吟的推测。
将心比心，周楚吟最看重的也是自尊，他自降身段提出以这样的方式重修旧好，算是以最大诚意求和了。
不论宋涣将他的话当成是道歉还是表白，周楚吟自以为自己的意思都表达得足够清楚明白了，不想却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反馈。
宋涣狠狠甩开了周楚吟的手，周楚吟最近营养摄入量偏低，被他这样大力地一甩，往后踉跄了两三步才看看站稳。身体的骤然移动更是让低血压和低血糖一齐犯了，眼前黑漆漆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
宋涣却仍嫌不够似的，又惊又怒地看向周楚吟，痛心疾首道，“周楚吟！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就为了一个破角色、一部破电影，就值得你这样？！在你心里，感情就这么不重要吗？！”说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冷笑了一声，“不，我说错了，不是感情不重要，是我不重要。”
“可是你凭什么觉得，我非得跟你做这样的交易呢？你也知道了，我是个富二代，富二代好多都有包养明星的爱好。可是我为什么要选你这样一个既不真心喜欢我又伤害过我的人呢，制作班底这么好的一部电影，哪怕让谁来跑个龙套谁都会真心实意地感谢我，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接受你的虚情假意呢？”宋涣脸上的笑容越发放肆，一句句都是对周楚吟的嘲讽。可是这样的发泄是否能让他真的高兴真的痛快，却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可能。”宋涣的眼神恢复了冰冷，“我告诉你不可能，周楚吟！宇文邕这个角色，我一定要演！你也不用想着用这种方法去讨好茄子的其他高层，董事长办公会已经审议通过了，对接影视公司的事，全权由我代表！”
面对宋涣的质问非难，周楚吟内心的震惊与委屈绝对“难以置信”四字可以形容。他抬起头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宋涣，无辜、委屈、痛心、失望，百感交集。周楚吟很想问问眼前这个曾经和他朝夕相对的少年，难道在他心里，周楚吟势利又轻浮，会把感情当成是获取资源的工具？
周楚吟双目通红，舌尖发麻，可是就在他想要反问宋涣时，与宋涣相识的过程陡然涌上心头。
是啊！他当初让宋涣跟着他时，提出的不就是类似的条件吗？自以为给了宋涣足够诱人的条件，其实呢，不过是一场收场难看的闹剧。宋涣到最后一无所获，若非说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得知周楚吟确实是个“势利又轻浮，会把感情当成是获取资源的工具”的烂人吧。
所有的反驳和解释都在卡在周楚吟的喉头，没能说出口的委屈在等待中变得冰冷，周楚吟却缓缓地将那些化不开的委屈又咽下了，任它们变成寒意传至四体百骸。
他的自尊，已经承受不住宋涣再多的质疑了。
哪怕只是一字一句。
“你出去。”他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