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博见了岳父母,过了明路,再也压抑不住满心的得瑟,他握着关河戴戒指的纤纤细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昭告天下。

    临睡前,赵宁看到了张博的朋友圈,自然也要点评赞一番,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孟云。这些年,关河一直大龄单身,孟云暗自为她担心,可惜身边没有优质资源,只能干着急。但这才几个月,关河就和张博就修成正果,孟云心里也轻松了许多。看到关河的戒指,孟云按耐不住满心的好奇和羡慕,放大了,仔细看了一会,然后把手机递回给赵宁,他却半天都没有反应。

    “你怎么了?累了吗?”

    赵宁回过神来:“哦,没有。哎,如果我迟一年博士后出站的话,大概也能申请去呆一段时间。那样就可以学到全世界最先进的东西。不像现在,每天乱七八糟的。”

    孟云知道赵宁最近很艰难。

    学校没有科研氛围,大部分老师是教学岗,只管上课,没有科研压力。他们的日子过得非常潇洒,但收入也低。

    赵宁和黄天磊这样的科研岗老师收入较高,课时要求少,但科研压力巨大。

    系里没什么现代化的实验设备,也没有研究生可用。系主任田大勇这辈子没做过科研,再加上他也快要从系主任的位置上退下去了,所以过一天算一天,对物理系的科研处于一个不作为的状态。

    教学岗的老师们人多势众,资格老,关系盘根错节。不少老资格的教师觉得自己在学校贡献了大半辈子,每周上十几个课时,现如今还不如这些每周上三四个课时的小年轻们拿得多,自然心理不平衡。捎带着对科研岗的老师们也看不顺眼。

    再加上系里一直强调要加强科研,多出去申请课题。系党组书记余佑仁还不止一次地在系里的会议上点名表扬赵宁,说他得了国家级的基金,给大家做了表率,给系里做了巨大贡献,说赵宁一个人的贡献超过系里老师们前5年的成绩。赵宁在下面听得心惊胆战,浑身冒汗,虽然一再否认,但这些表扬还是让兢兢业业教了多年书的老师们心寒。后来又听说赵宁的基金才二十几万,便有人说赵宁牛皮吹得太过。

    最近,赵宁常常感到处处有人掣肘。在排课、领消耗、材料、接实验室的设备、用学生的资源等正常流程,也经常会遇到莫名其妙的阻力,但明面上又看不出什么名堂。他知道学校的很多后勤、财务、总务、实验员等岗位都是有背景的人,对新来乍到,呆不了几年的科研岗青椒们的需求自然要懈怠一些。

    时间长了以后,赵宁才发现,原来江安师范学院物理系也有过几个科研岗的青椒,但基本上呆不了几年就走了。有的是做出成果以后,设法调到其他学校去了,有的则是改了行,还有一个女老师索性转了教学岗。

    现在,赵宁异常怀念在国家理工大学的那段日子。平台好,老师们能力出众,做国际最前沿的研究,每一天都能学到新东西。自己只要好好干活,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赵宁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孟云小声问:“有没有可能你也申请去国外做一段时间访问学者呢?我听说省里也有资助计划。”

    “有倒是有,但没有关系,很难申请到。”

    赵宁亲戚朋友里没有任何权贵,也没有钱去打点。孟云自知说了句傻话,歇了片刻,她摸了摸赵宁打结的眉头,“别想那么多烦心事了,往好的方向看吧。咱们有房子了,明年春天就能住新房。江院士和关老师他们还一直带着你做项目,所以科研成果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至于学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慢慢来吧。罗马也不是一天就建成的。嗯?”

    孟云往赵宁的身边凑了凑,赵宁伸出手臂将妻子揽入怀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哎,你们系的硕士点申报提交了吗?”

    “提交了,春节以后就知道结果了。”

    “如果批了,你就可以招学生了吧?”

    “对。”

    赵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当然希望系里的硕士点可以批下来,这样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招学生。但就算硕士点能够申请成功,就算自己一心一意地带学生,就按系里的这个资源和平台状况,有学生愿意报考吗?招了学生,如果教不好学生的话,那不就是误人子弟吗?

    “哎,你说,关老师成了张博的小舅子,那工作上是不是就不太能管着他了?”见赵宁神情抑郁,孟云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赵宁果然上当:“那倒不会。他们两个都是很自律、很勤奋的人。如果张博不好好干,升不上副教授,吃亏的还是他自己。关老师那边的压力那么大,张博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小舅子累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