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高闯院士打电话给江继川院士，闲聊了几句以后，高院士问：“我刚刚才听说，你们推了两个有竞争关系的候选人去选杰青，而且都上会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江继川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支持谁？”
高闯院士沉吟了片刻，“继川，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杨光明让他的学生在KEK跟咱们做同样课题，这件事，我后来也听说了，我感觉这种做法不太好。虽说后来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一个大学教授，为人师表，居然做出这种事，我个人不太赞同这种行为。”
“你不喜欢，难道我会喜欢？”江院士幽幽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校领导找我，说如果我不让他去，他就会离职，还说我偏心眼。”
江继川突然提高嗓门愤愤地说：“我偏心眼？我七老八十了，这两个人都是我的下属，谁出成绩对我来说不是一样的？他杨光明人品有问题，我支持他，不就是给咱们这个学科埋雷吗？”
高闯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不过我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楚楠上会了，我也得回避。小关有了那篇自然的封面文章，竞争力应该很强，但是他太年轻，有人可能会拿他的年龄做理由，不让他过。杨光明今年四十五，又是多次参选，评委给他的同情分应该会更高。不过小关还年轻，就算不成，上场练一次也没坏处。”
江继川没有主动找高闯，因为他知道楚楠今年肯定上会；楚楠和关山有竞争关系，他不想让高闯难做人，可又有点期待得到高闯的支持。燕大物理实力超强，高闯影响巨大，高闯的这个表态，对江继川来说，无异于一颗定心丸。
开完预答辩会议回到家，杨光明却闷闷不乐，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吃完饭，收拾好家务，史敏去书房，见丈夫面色阴郁地对着电脑发呆，她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说今天预答辩吗？是不顺利吗？”
杨光明摇摇头：“没有，预答辩挺顺利，大家都给提了不少好建议。”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史敏好奇地问，“是江老师故意偏心关山吗？”
“他这个老狐狸，怎么会做得那么明显？”杨光明没好气地说：“明面上，他给我们两个一模一样的待遇，但谁知道他在后面会说什么？”
“就算他一句话都不说，大家又不是傻子，还猜不出来吗？他关山第一次上会，第一次预答辩，老头子就亲自出面，组织这么一个高级别的会。外面请来的这几个专家，都参加过杰青函评，有好几个还参加过会评。去年春天，我的预答辩是我自己找的人。所以很明显这次关山才是主角，我不过就是捎带着参加一下，我他妈的就是去陪太子读书的。”
去年春天，江继川生病住院开刀，李书记代理学院工作，关山负责推动组里的一些项目。江继川的确忽视了杨光明的杰青预答辩。杨光明心里怨恨，史敏当然也站在丈夫这一边。她柔声细语地宽慰：“你也别难过了，难过也没有用，都过去了。你的成绩是实打实的，他江继川搞阴谋诡计也瞒不了天下人。我听说到了最后一年，评委们一般都会比较照顾，相对容易一些，是不是真的？”
杨光明咬牙切齿地说：“是有这个说法。但是他要是对我也这么上心，我早他妈上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丈夫上会以后，史敏原本还颇为兴奋，听了杨光明的这一席话，心情也凉了下来。
“这么高端的基金，从任何角度，评审专家们都不可能让一个学校拿到两个，就算我们学校再强，就算是粒子物理所，专家们都不可能一年给两个。所以，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杨光明语调平静，但是作为他的枕边人，史敏听了却感到有些滲人的寒气，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想了想，“那，咱们怎么保证你能上呢？他关山今年不上无所谓，他还有十几年时间，咱们可是最后一年了！咱们到底有几条道呢？总得一条一条走一遍啊！你说师生恋没有证据不行，那其他的呢？”
杨光明摸着下巴，在屋里盘算半天。
“最理想的情况是发现关山学术不端，比如发现他实验结果不能重复或论文造假，如果发现这种情况，去基金委实名举报，他这辈子肯定得玩完。可是我让学生们重复了他的实验，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明显漏洞，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如果能发现他侵占科研经费也行，不过这种情况外面人很难知道内幕，只能从他团队内部找证据。可惜，”杨光明微微叹了口气。
他示意沈鲲鹏和于嘉逸和陈一墨多接触，搞好关系，看看他们组有没有那种导师明面上发劳务费给学生，可暗地里要回来的做法；又或者导师让学生乱报差旅费的行为。可沈鲲鹏说，在盛铭重复陈一墨的课题那件事发生之前，他天天和陈一墨于嘉逸泡在一起，但于嘉逸和陈一墨现在对他爱理不理，想打听到内幕消息非常困难。
杨光明现在真正后悔做了那几件得罪关山学生的小事，组里的学生原来和关山的学生关系还不错，经常一起活动聚餐，应该可以很容易从学生那里听到有用的八卦消息。
杨光明把组里的学生都排了一遍，发觉自己手里居然没几个贴心好用的学生。即便知道自己和关山的竞争关系，可大部分学生都对关山颇有好感，那几个重复了关山文章的学生都很佩服关山，马斌和陈其蒙言语间更是对关山赞不绝口。沈鲲鹏虽然办事的能力欠缺一些，但他倒是很听话，有些事可以放心地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