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正使劲儿往行李箱里塞衣服的人叫做宋萦歌,一个乍一听很玛丽苏的名字。

    但其实,这是她已经去世的爷爷取的。爷爷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却特别喜欢欣赏诗歌,她的名字就出自苏轼的一句词“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虽然显而易见…这是爷爷对她的期盼以及祝愿,但是很遗憾,她似乎很是平凡,既没有让人见之不忘的魅力,也无法消抹他人的负能。

    倘若她真的可以将世间不如意之事随手丢弃,也不至于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

    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大学的假期比初高中时漫长不少,除去由于没有作业让生活变得充实外,还有母亲永无止境的唠叨和父母碰面后迸发的化学反应,漫天的声嘶力竭,避无可避。

    印象中,很久很久以前的家并不是这个样子。可时间这个雕刻大师从不受人们的意念控制,不然也不会让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顺便还模糊了大家的记忆。

    ……

    宋萦歌一手推着行李箱,另一手摸了摸外套口袋,确保钥匙和一些重要证件没有落在家里,然后走出了卧室。

    毫无意外,母亲也早早地就换好了要出门的衣服,正检查着电器的开关。二十年了,她依旧不放心萦歌一个人出远门,尽管她在她面前已经足够成熟。

    母亲转头对萦歌笑了笑,为她拍了拍衣服又把衣架上的围巾取下来,微微仰着头仔细替她围在脖子上,嘴自然也是停不下来的:“我早就和你爸说了叫他今天开车送你去车站,谁知道人家是个大忙人啊,天天忙着公司的大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忙…”

    宋萦歌稍稍偏了下头,就看见她精致妆容也盖不住的眼角鱼尾纹,浅浅的,乌发里还夹杂着几根白丝。原来每个人都在与时间赛跑,却也都赢不过时间。耳畔还是母亲逐渐阴阳怪气的话语,她就闭了闭眼,终是没说什么。

    “对了,萦歌,”她正用力地蹬着棉靴时,母亲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转了话题,“前两天妈给你洗了件衣服,从兜里掉出来个东西,我看着有点儿眼熟。”

    宋母将手伸到她面前,一块麒麟长命锁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有些暗沉的银白色,表面也早就有了几道斑驳的痕迹,微微发锈的“平安百岁”几个字依稀可见。云彩形状,下边还缀着五条小链子,连接的原本该是五个声音清脆的小铃铛。不过可惜的是这块长命锁的下摆断掉了,只剩五条长短不一的银链,摇摇曳曳地晃在空气里。

    “怎么了?这是你的吗?妈倒是不记得你小时候给弄过这个,”母亲又啧啧两声,看着她的神色道,“你看看这都坏成什么样了,要不留下,我让你爸去给你修修。”

    “妈,不用了,”宋萦歌一把抓过她手里的长命锁,“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的而已。”

    也不算说谎,的确只能称为朋友了,命中注定闯入了她的小世界,又匆匆离开。有时候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这是个多么普通又多么短暂的故事,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一眼万年的虐心难忘,却还是刻骨铭心深入骨髓,就连午夜梦回也不肯放过自己。

    “萦歌?”母亲皱着眉头唤了她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勾出一个笑,伸手把帽子拽上戴好,就和母亲一起出了门。

    ……

    又下雪了。

    飘飘洒洒,纷纷扬扬,飞翔着盘旋着轻盈铺落于天地中,入目所见皆银装。不知为何,宋萦歌鬼使神差地探出手,晶莹的雪花就冰冰凉凉融成一颗水珠,像极了谁的眼泪。

    他们的故事,以不知不觉开篇,以她一人的歉疚落幕。短短数年,不过一场落雪,须臾间罢了。

    那个印象里的男孩儿,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萦歌想,他可以不属于自己,但一定一定要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