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小说屋>奇幻玄幻>莫忘使君歌笑处 > 第九章、灯火照星河(4)
    封丘门一带,是各家香药舖聚集之处,面着大街的店舖看上去依旧热闹,来此寻香、抓药之客熙来攘往;然而,越往巷弄里走,人声益发寥落,巷弄两侧的屋宅还看得出有人在此营生过的痕迹,只是已人去楼空,任其在繁华背後渐渐陈旧。

    深巷中的一间空荡屋宅内,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偶然穿过巷弄的行人即便听见了,也只当那是老鼠野猫、盘据了无人之宅,於其中爬窜,没有人猜想得到,深阖的大门背後,有一人被五花大绑,牢牢綑在门後的梁柱边──那正是日前被掳走的杭无方。

    虽说已经无力抵抗,杭无方仍勉强用被綑绑的双腿,蹭着一片狼藉的石地,试图发出一些声响,可惜过於细微,传不出幽深的巷弄,只蹭起了地上厚厚的尘埃,呛入口鼻,引起他咳嗽连连,却因为嘴也让人以布条塞堵住,连咳都咳不出声来,只挤得出乾哑虚弱的气音。

    此时,一条人影从屋子後头现身,手上捧着一个木碗,其中盛着半满的清水,他来到杭无方身边,蹲下身子,扯去他嘴上的布条。

    「咳、咳咳……」布条一松,杭无方立刻呛咳出声。

    「快喝,别Si在这儿让我多造孽了。」男人将半碗清水凑到杭无方嘴边。这人,自然是掳走他的徐廷肃。

    杭无方渴得喉咙都疼了,衔着碗缘,囫囵咽饮了两口,感受到喉间稍被滋润後,才没有好气地回嘴道:「既怕造孽,何不放过我们,去寻段都虞侯那个始作俑者。」

    「呵,萧湘可不是这麽说的。那日夜里,她矢口撇清段浪与此事有关,亏你这麽护着她,她却处处回护另一个男人,真让人替你不值……」徐廷肃讪讪嘲笑道。

    徐廷肃对於萧静之此人从满月宴那日延续至今的误解,杭无方丝毫不打算厘清,如此危险的人物,对萧静之真实身分所知越少越好;尽管如此,听见徐廷肃说起萧静之维护段浪的样子,杭无方心中仍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他深知萧静之为人,心里明白他不过是讲义气。幼时的萧静之,就连被自己的父母诬指偷钱、打得遍T鳞伤,仍是紧咬着牙关,Si也不曾开口指认自己才是那个盗钱的真凶。

    阿静一直都是这样至情至X地对待身边的人,可当对象是段浪时……杭无方却难以平心静气地看待。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麽了,自从段浪此人出现後,便有GU难以言明的焦虑,在他心中翻搅着,就好像……总有一天,阿静终究会为了这个人,从自己身边离去。这份焦虑,让他一反常态、甘心上街兜售自己的画作;让他分明不希望萧静之为了救他前来涉险,心底却又悄悄地冀盼他出现。

    徐廷肃见他水也喝过了,又拿起布条重新将他的嘴堵上,四肢皆已动弹不得的杭无方,早无力反抗,只是任徐廷肃摆弄,兀自陷溺在思绪之中。

    才刚回到汴梁宅邸的萧静之,一得了线索,旋即又风风火火地赶了出去,策马一路奔往封丘门,直到一GU再熟悉不过的药香味扑面而来,他才将马蹄勒停。

    俐落翻身下马後,他随手将缰绳栓在街边,一名相熟的香药铺老板远远见到他,正想招呼,只见萧静之浑然未查,对两侧张着店旗、门庭若市的店铺瞧也不瞧一眼,拣了条小巷便急忙钻了进去。

    巷弄中仍有不少还在营业的铺子,大多都聚集在靠大街处,越往巷弄深处去,便有越多店铺搬迁过留下的空屋。人迹已渺,只剩以往调香制药所残留下的一丝香气,飘荡在这片幽静之间。

    萧静之穿行在曲折巷弄中,每一扇紧闭的门後,都有可能是徐廷肃藏身埋伏之地,他屏气敛息,压低了脚步声,不敢打草惊蛇,小心翼翼地探过一间间空屋,过了好半晌,皆无所获,眼前来到一个岔路口。

    两条巷道看上去景致并无不同,萧静之在一瞬犹豫过後,先是拣了左手边的巷弄,进入查探,然而才往内走了几步,他便察觉到空中的香气有了异样,较之方才似乎少了点什麽。

    他踅回方才分岔的路口,在那里伫立了会,甚至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周身香气的流动。

    半晌,萧静之复拿起手中的白檀木片细细嗅闻,待他睁开眼後,望向右边那条巷弄,毫不犹豫地提步走了进去──右侧这一条路,白檀木的香气b另一条稍稍浓郁些。

    萧静之已在这片香气中淹留了好一会儿,理应习惯这GU气味,久而不闻其香,但长年习於辨认药材的他,恁是在淡若游丝的香味中,分辨出些微的不同。

    越往深处走,他越察觉空气中白檀木香渐渐浓厚起来。果然,他在巷底的一间窄屋外,看见了散落一地的白檀木残片,和自己手中所握之物相同,萧静之顿时心神一凛,敛住声息,贴着巷边,蹑手蹑脚地往那户窄屋靠近。

    悄声来到屋边,他缩着身子,将耳贴在门板上,隐约听见里头有窸窣声响,间杂着断断续续的呼x1声。

    萧静之将门扉微微压开一条缝,窥探屋内情景,果真见到被五花大绑、缚在梁柱边的杭无方,无力垂着头,相当虚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