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树木,可喜可爱者甚多,牡丹雍容,莲花高雅,杏花雅淡,各有所爱,不过若说老少咸宜的,差不多数桃花,世家贵族在别苑山庄种十里桃林赏景,平头百姓也在墙头院尾载两株点缀宅院。若要在刘安县寻有桃树的人家,放眼望去家家都有,真不知寻哪家好。

    不过就算满城都是桃树,王家的也是独一份的。作为屠户,家中饲养了好几头猪,门前屋后土肥地满,最是能长东西,王家的桃树比别家的都要枝繁叶茂,不仅在自家小院伸展,枝桠还伸到了院墙外,三四月桃花开的时节,满树繁花,落如红雨,满目的盛景,路过的赞不绝口。等到五六月份,一树挂硕果,更有垂髫稚子倚在院门口流馋水。

    王大牛虽是个操起屠刀杀猪宰羊的屠户,人却是好脾气,听到院墙外有人夸赞一句他的桃树,都要回应一句,若是家里来客人要赏桃花了,他更是丢下手里的活计,热情的跟人介绍怎样扦插修冠施肥枝叶才会繁茂好看,若说得了来人一句夸赞,那更是要说的唾沫横飞。不过要是有人要讨两枝插瓶,他却舍不得给,说是要留着吃桃。等到结桃了,那些个馋嘴小猴儿从院墙翻了过来,他也只一人发一个,绝不多给,倒叫张氏好一顿笑话。

    又是三月桃花红艳的时节,王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王大牛今日穿布衫戴头巾,打扮文雅准备着见客,只是今日客人不同往日,除了穿戴整齐之外,王大牛更是将珍藏的好酒拿出。过来的是王家大儿的外家,拿了红枣花生芝麻来催生。想到家中马上要添喜,王大牛喜得眉飞色舞。

    等亲家来了,王大牛立刻拉人去桃树下看景儿,“汪老哥你看眼前这颗桃树,可与去年有何不同?”

    老亲家也不是第一次回答这问题了,张嘴便道,“又多了新品种?”

    王大牛竖起大拇指,“还是亲家厉害,一眼便瞧出底细,我又移接了一种蟠桃,最右边那棵。”

    汪老爹也竖大拇指,“杀猪你在行,养树你更在行,到六月蟠桃结了,我也要来参加你这蟠桃大会。”

    王大牛得意地抖着腿,嘴中却道,“亲家说笑了,我这茅草屋可比不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园。”

    “比得上比得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估计也找不出能结四五种不同品种的桃树来。古说樊重会种田,我看亲家你比他强。可惜我是个大老粗,不然也给亲家你写一篇文章,叫别人都知道你的厉害。”

    王大牛心中得意,“我是伺候庄稼长大的,前些年才改了行当杀猪,老行当也没丢。”

    灶上,王家媳妇汪氏正挺着大肚子做下酒的盐酥花生,半月在大灶前边添柴,“嫂子,你可当心些。不如你在一旁指点,我来翻炒。”

    汪氏笑着推辞,“我爹就爱吃我做的花生,别人做的都不对味。你放心吧,我小心着呢,不会出岔子。”

    这女儿对爹的孝心不能劝,半月便还蹲在灶前烧火。

    汪氏高兴,话也多,“往日我在家中,三五日便要给我爹炒一碟子这盐酥花生,他能就着喝两壶酒,不过大多时候喝完一壶,我娘便不许他再喝,他便只能干吃花生。”

    锅中香油烧得热热的,一碗花生倒下油花四溅,汪氏还顾着说话,不小心将有水的水瓢也一起带到锅中,顿时一阵刺啦声,油星四溅,一滴热油溅到脸上,汪氏“哎呀”大叫一声,慌忙拿手去捂脸,手中锅铲又落在锅里,叮叮咚咚,锅中更是热闹非凡,还起了大火,半月吓得连忙跑去拿锅盖将锅盖上,火才灭了。

    张氏和汪钱氏听到声响慌张张跑了过来,一路高呼,“怎么了?怎么了?”

    汪氏捂痛道,“没什么,没什么,油星子溅了脸。”

    汪老娘用手摸着汪氏脸上烫红的地方,心疼得直啧啧,“红艳艳的,可是着实烫了一下,疼不疼?不是让你站远些么,怎么就烫着了?”

    汪氏脸上火辣辣的,又怕亲娘埋怨,咧嘴道,“娘别担心,不疼不疼,吓着了才出声喊。”

    汪钱氏立刻落了脸子,转过头对张氏道,“你们王家女儿可是金贵呢,让大着肚子的嫂子干活,自己躲闲。这还是我们汪家人都在呢,这要是我们不在,平日里指不定怎么磋磨嫂子。”

    张氏气得倒仰,抬手对着女儿额头一拧,“你个死丫头,不是让你上灶台,往日做饭做得老实,今日来偷懒?”

    汪氏看小姑子挨了打,额头上通红一片,十分过意不去,“我自己要逞能,半月劝了好久,我想着爹只喜欢我炒的,便没听她的。”

    王老娘扬起手似又要给女儿一巴掌,“你嫂子要上灶台你咋不拦着,整日里闷声不吭气,就你没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