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小说屋>历史穿越>绘妖图 > 铁马冰河:青锋(上卷)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陆游)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竟已经是锈迹斑斑了,在他待在这棵桃树下苟延残喘的第不知多少个年岁里,我就像是他手中的一柄拐杖,支撑着他那虚弱不堪的身子在雪地里蹒跚穿行。我还记得曾经我刚被打造出来时候那光鲜亮丽的样子,还记得我接触到敌人炽热的鲜血时贪婪而又渴望的样子,还记得我成为一段传奇被世人敬仰的样子……如今都不再属于我了。

    雪覆盖了我半个身子,他就这般一直守在这棵干枯的桃树下,没日没夜地守着那个小妖精的躯壳,甚至有时候他在睡梦里都会疯狂地去呼喊那个小妖精的名字,我看他一边呼喊着,一边流着泪,直到被自己惊醒然后又失落地睡去。当然,他守候的那个小妖精我也见过,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这孩子还只是个刚刚学成下山的小捉妖师,不懂人间的世俗,更不懂什么儿女情长。看他胸怀壮志的样子,倒真像极了他的父亲,那个驰骋沙场,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的男人,战场上的人不认识他,但都知道如果看见一个鼻梁上有刀疤的男人,自己离死亡便也不远了。

    如今我便常想,或许我就会像这样了却我的一生,这是作为一柄长剑最悲剧的结局。在我无比风光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会像太阿、干将莫邪、鱼肠、赤霄那些名剑一般,登临名剑排行,当年的名声大震,让我认为我离梦想或许只有一步之遥了,可那件事情的发生,却让我随他一起跌落了神坛。

    “你是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剑灵吧?你似乎早就发现我了。”

    我思考得正入神的时候,只听那棵桃树中隐约传来了少女温柔的问候声,这声音就像是春风一般沐浴着我伤痕累累的心,这些日子每天晚上我都能感觉到她,只是没有打过照面。

    “你就这样每天晚上给他斟酒吗?你明明知道这蠢小子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肯与他见一面?”

    她默然了,我借机打量着她,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会为她一个小小的桃花妖沦陷至此了。她和那时相差不大,一袭桃红色的襦裙从她的身上披落到地上,乳白色的桃蕊刺绣零星装点着那条妖艳而又略带稚嫩的衣裳。她乌黑的长发团成两个团子分别梳在脑袋两侧,那根桃红色的发簪她没有戴,换成了两条桃红色的发带简单地盘在两个团子上。那双桃花眼透着冷月粼粼射着微光,那对眸子中流露出的温柔就像是春日的阳光一般,和煦又温暖。

    “他现在很颓废,甚至都快忘记当年刚下山时的满腔热血了,现在的他只知道像这样守着这棵树,他明明知道你已经在大火中死掉了。”我补充说,我希望我的话能够奏效,能够说服这个桃花妖帮我劝服这个傻孩子,让他别这样碌碌终生。

    “我也有我的苦衷,那天在修罗血域,我替他承受了大部分的精神伤害,这才助他平安从那里回来,而我的元神却在那伤害中破碎殆尽。”她低下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个在桃树下熟睡的傻小子继续说,“你既然是剑灵,应该知道元神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不是我不与他相聚,而是我从那往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和他相聚了。”

    “其实……办法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她听到我的话,眼里顿时闪起充满希望的光来。

    “从其他的妖灵那里获取元神,你若是吸收了他们的元神,想必就能与他相聚了。”

    “你说得轻巧,你是剑灵,自然能够毫不费力地夺取元神,而我只是一株桃花……”她的心情从刚才的兴奋变得低沉下来,她此刻的神情就好像是在说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有妖灵自愿给你元神,又当如何?”我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对她说,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本是镇子上一个普通铁匠手下打造出的一柄普通的剑,他不是欧冶子以及干将那般能够打造出神兵名剑的铸剑师,但他的理想就是能够与他们一并名扬天下。

    当我产生意识的时候,我的身体正被高温熔炼着,我的身体在那熔炉中烧得通红,仿佛能够融化我所碰到的一切。

    “这把剑,将是融入我毕生所学所打造出的最成功的一把,也会是将来战场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把。”他将我从高温中夹出,一锤一锤地在我身上敲击着。我的身上接替着灼热以及疼痛,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出世要经历这般的磨难,当我还是一块陨铁的时候,我也见证过其他物件的冶炼,它们所经历的远比我现在经历着的要轻松得多,甚至和我这般遭遇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一阵凉意从剑刃渗透进我的身体,我见证过那么多剑的诞生,当他将剑身通红的我置入冷水的一刹那我就知道,铸剑已经完成。

    “此剑通体银亮,唯独那剑刃上泛有青光,不妨叫它青锋吧。”就在这个铸剑师反复打量着我的时候,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剑阁外,那人英姿飒爽,凌厉的剑眉下一对鹰一般锐利的曈直勾勾地张望着我,透过昏暗的光,我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上那一道醒目的疤痕就像是我之前经历过的种种锤炼一般,那一刻我便想如果他是我的主人该有多好。

    “你要的剑,我给你铸好了,你既已想好了名字,那就叫它青锋吧。”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内心的喜悦已经无法言表,我相信这个男人就是将来执我上阵杀敌的人,就是那个能够将我带进名剑行列的人。

    “大师,您今日的铸剑之恩,我张凯昆必定铭记在心。”那男子恭恭敬敬地对这个年过半百的铸剑师鞠了个躬,他悄悄地在桌上放下一张书信,背起我便朝屋外那匹黑白相间的骏马走去。他轻抚那马儿的脖子,仿佛是在对战友倾诉一般亲切地说:“飞雪,今日一去,我们定当建功立业,以报家门。”

    我跟着他回到了一间简陋的院落中,我趁机环视着,发现这里除了屋子里那一块玉玦,就再无任何值钱的物件了,马棚上的茅草零零碎碎,如果下了雨想必连马的半个身子都遮不住,院角的石磨看上去前不久还在使用,边上还残留着大豆碾碎之后的粉末,但我并没有在石磨旁边发现别人家都有的那个叫做驴的生物,难道张凯昆是自己拉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