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布被犹格带着走了几步,后者一言不发,考虑到自己是砸了窗户偷偷跑出来被发现的,她悄悄瞥了一眼兄长的神情,算不上糟糕但也称不上有多美好,莎布没敢吱声。

    托斯老爷宅子的大门口,两根四方形灯柱守在门边上,光亮微弱难辨,但一切都似乎到此为止。他们身后浓雾吞没一切,包括他们刚刚走过的路。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犹格把还没想明白的莎布推进了宅子里,再关上门,一切隔绝在外。

    经过餐厅的时候,奈亚已经不在那儿了。

    原本放长桌的地方只留下一个被腐蚀穿透地板的大洞,粘稠的液体覆盖在暴露出的青灰色地基上,地基冒着肥硕肿胀的泡,坑坑洼洼里散发令人憎恶的气息,像是来自死去在某个难以计数年代的骸骨。几根覆盖着沥青的触状物粘在地基上,但这房子却似乎并不依赖于地基。

    莎布多看了几眼,深切忧虑一觉起来会不会看见一个满目疮痍的房子,但犹格却好像习以为常,他只催莎布该睡觉了,丝毫没有追究今晚偷溜出去这件事儿的打算。

    “那这个窟窿呢?”

    兄长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我会和奈亚商量好解决方案的。”

    莎布勉强满意了,收回视线,跟着犹格上楼。

    二楼原本挂着的煤油灯换成了白色油亮的蜡烛,烛光在无风的走廊里踩着节奏整齐跳动,丝毫不为走过的人带偏,莎布已经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了。

    出门的时候莎布砸坏了自己房间的窗,这里的晚上窗户坏了会很危险,犹格说,莎布信了他。

    犹格的卧房在走廊的末端,紧靠着书房。

    这是一个除了进出的门以外完全封闭的房间,没有窗或者通风的孔洞,四面墙壁靠着衣橱桌子这些必需品,但地方大概是两个莎布的房间那么大。毫无精致可言的装潢,纯白的墙壁和暗色的家具,唯一的光来自房间正中间的顶灯,灯光也是冷白的色调,躺在下面总有一种亟待被解剖的错觉。

    但床出奇地软,躺在上面的莎布如是想,她换了个趴着的姿势。

    她还是一点都不困,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出去玩两圈。

    莎布又翻了个身去看另一边的犹格,黑暗中是一张仰面朝上刚好撞在了自己喜好上的脸,像是由图纸精密计算再交由大师手工制作,完美却有些缺乏真实感。

    她去摸了一把,在指腹确认了一下手感,又软又滑的皮质,一点也没有胡茬那些东西。

    后者无奈睁开眼,“睡不着吗?”

    莎布点点头,撑起被子窝,凑过去问他:“你要讲故事吗?”

    犹格没有说话,在莎布期待的目光中,抬起手,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脑门上。

    把失去意识栽倒在自己身上的莎布放好在床的一边,犹格从床上起来出了卧室。他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原本存在的门消失,整个房间都成了一个密封体,这是个完全独立于这个游戏场之外的空间,里面的莎布正睡到不省人事。

    房间是活的。

    细微的光源消失,衣橱与桌椅融入墙壁成为一体,三维空间的棱角被肆意扭曲搓揉。房间终于展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层漆黑包裹着的闪耀亿万光辉的透明球体的表面,它完美融入了这个房间化成了存在的一切。

    支撑着莎布的球体缓慢下陷至另一个空间,越来越多的光球体包围了她,直到彻底吞没。过了一一些难以衡量的时间,一条焉嗒嗒的小触手凭着本能,努力把自己扒拉出了球体的范围,又被涌上来的光包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