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存时间的冲击对宗午来说不可谓不大,等缓过神来,他问道,“里面既然用了辣椒,不知简掌柜定价几何?”

    谁都知道简氏酒楼翻身靠的是山上奇遇找到的稀罕物辣椒,当初定价不贵可以理解,但后面再卖货会不会涨价可实在难说。毕竟,谁也不清楚辣椒这东西培育是否艰难,连辣椒树长什么样都没人见过。

    简清道,“一坛省着些吃能吃一月有余,往常愿意靠酱料调味的多是家有余财的殷实人家,一坛二两银子,应当不算贵了?”

    的确不贵,这价格低到出乎宗午预料,他皱眉责道,“我不曾见你家中植辣椒,要广开销路,货量必不能少。你又有酒楼在此,酱料之上花费心思必然不多,这样一来,你哪里能卖得快?”

    简清笑了,“这正是我要托郎君做的事情了。辣椒培育和酱料制作我都没有问题,只是苦于缺少空地,各家农庄皆是豪富之家所有,雇农户又缺田少地,好在宗家财名人尽皆知,想来山上的庄子也不会少,可否卖我一座?”

    说白了,问题完全就在于凤溪城外没有空出来能给她圈的地和忠心的人。

    时下人人都不愿做不肖子孙,要不是家中巨变,也没人往外卖地契祖产。当铺里典当着的契书往外卖几乎都是翻了倍的价格,要是原价还好,可翻倍的高价,简家如今即使赚了些钱,也是买不起的。这才让简清一时有些为难,寻到了宗家商行。

    一边是销路,一边是买路,合则两利的事情,也没必要抓着售卖的利润不放。

    “呵。”宗午嗤笑一声,方才嗅到财路的兴奋感从他眼里褪去,“空手套白狼这一套,简小娘子玩得倒是不错。我卖了庄子给你,外面又为你家辣酱扩出销路,辣椒中植还需要时间,这其中的时间差定然损失惨重,这笔生意你若是想这样谈,便也不必谈了。”

    青年的冷斥傲慢又尖锐,简清神色不动,淡淡一笑,“郎君此言差矣。辣酱出品也需要时间这不假,但新货品往外推销需要时间,吊起来客人胃口也需要时间,何来时间损失惨重?”

    宗午眉梢微挑,“你这是不信任宗家商行的能力了?”

    “正是信任,才有此一说。”简清含笑道,“若是货物供应一直充足,只会造成价格下跌,若是货物人手一个,那样哪里还有半点地位差别可言?人总是要有些高于货品本身的额外利益在后面赶着,才愿意掏钱的。二两银子不多,于豪富之家是无所谓的事情,于殷实之家是花了有些心疼的价格,只有当他们认为这是一中买回来能提升生活质量的物品时掏钱才会更加心甘情愿。若是我们的货品满足不了这个需要,即便好吃,也引发不了风潮。”

    这其实是现代消费主义的陷阱理论,简清心没那么黑,只是想借鉴营销策略罢了。

    如今大梁不比现代,现代的辣椒酱谁都买得起,甚至一度成为廉价代名词,可在大梁这个普通百姓只要家有余粮就很高兴的时代,愿意为了吃食花钱的人实在是为数不多,那么在辣酱上需要增加的附加值便要更多些,才能打动更多的有钱人。

    “哈哈哈!”宗午连声大笑,屈指敲了敲坛身,“没想到,你竟看得如此透彻,只做个酒楼掌勺实在委屈你了。掌柜可想过来商行做事?”

    “像献给官员、比试彩头或是请人诗画赋文这些手段郎君定是会的,不必我多言。”简清说到诗画时脸色古怪一瞬,说完,往前推了推瓷坛,“去商行做事非我所愿,我只是个厨子罢了,还请郎君多多费心。”

    宗午眼中狼似的精光一闪而过,按住瓷坛,“我四你六?”

    简清将瓷坛边缘往回拉了些,笑容温柔,口中却半点不退,“我九你一。”

    宗午干脆松开瓷坛,靠在椅中,道,“看来简小娘子不是真心做这笔生意了?三七如何?”

    简清淡淡一笑,嘲道,“郎君取三成利,我岂不是成了打白工的?我不绕圈子,宗家商行财力和销路都是我所看好的,才先与郎君谈了销路,实在谈不拢,东西是我家的,换旁人去售卖,也不是不行。”

    宗午摇头,“若是这样,我便是为你做白工了。八二分成,青凤山那边正好有一间庄子,带佃户和仆役的身契一起底价卖你。”

    “那就等郎君的契书了。”

    简清起身含笑一礼,宗午怔住,一时失笑,“倒叫你给我哄了去!”

    “哪里,我这可是连货物带点子一起托给郎君售卖。”简清重将开了坛的豆瓣酱封好,递给宗午,“互惠互利的事情,哪里算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