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小说屋>历史穿越>鸟途 > 一碰即碎 兰花螳螂随风摇摆
    那天晚上,岩拎带回来不少绊脚套、绳套,还有捕猎夹,这些工具的放置地点,基本和韩宪指导的绿孔雀观测点重合,少年有心,他顺着陷阱的布置摸索,竟然还找到了科考队多日不见踪迹的雀翎,他小心翼翼地从随身的秧萝里拈出,雀翎金光璀璨,华丽非凡,中心的班眼蓝得深邃静谧,如同一面海的凝视。

    岩拎亮出雀翎的那一刻,压抑的氛围松动了。

    “好家伙,怪不得晴雯缝补雀金裘,累得差点香消玉殒!”

    冯春瞪大眼睛凑近瞧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完整、精致的雀翎,和旅游兜售的纪念品不一样,这支被笼罩在古朴神秘的苍绿色光泽中,纤细的丝羽栩栩如生。

    韩宪原本沉郁的脸,看到雀翎,他眼里一下有了光,老专家的手干枯有力,捧着这尾珍贵的雀翎却温柔无比,他接过来用放大镜端详羽毛的细小结构,开口声音发哑,掩饰不住地激动:“这是绿孔雀的覆羽!”

    听到韩宪的判断,在场的人都十分高兴。

    这意味着距离找到绿孔雀,又近了一步,时间越来越紧迫,西南的雨季开始了,河谷的水位就是□□,科考队要和自然赛跑。

    在季雨林里的日子,几乎与世隔绝,收不到任何外部的消息,水电站的事悬在众人心头,每一天的调研,无人不是惴惴不安,下意识恐惧着推土机轰隆隆的声音会有一天突然响起。红外相机忠实记录着野外的真相,即使这真相让人心情沉重,但作为前锋,他们必须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沈莺和西木一回到营地便各自换衣服,脏污的衣物要用密封的袋子装好,以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回到主帐内,汇报了刚刚的所见所闻。

    沈莺提到白孔雀,却没顺利拍下照片,她有些耿耿于怀,但肖阿姨安慰她:“你一时看出神,这也正常。”她在西双版纳植物园工作的时候,也见过白孔雀,一般来说,白孔雀还是人为培育的多。

    韩宪正在简易工作台上亲自给那枚覆羽做清理、消毒,他用镊子在放大镜下一点点找可能的羽虱,听闻白孔雀出现,他反倒皱了眉头。

    专门搞鸟类摄影的都捕捉不到它的影像,说明这只白孔雀仍有相当的警惕性,可能是一只自然白化的变种,真正让他担心的正是这一点,所有白孔雀几乎都是蓝孔雀变异而来。作为外来物种,如果此地有野放逃脱的蓝孔雀后代生活在此,那么毫无疑问,它们会造成绿孔雀的基因污染,甚至加速后者的野外灭绝。

    这绝不是他想见到的。要做的事太多了,还得一件件实现。

    翌日,雨细密得几乎没有存在感,众人在晨露林雾中动身,要前往岩拎捡到绿孔雀覆羽的地段,韩宪带着他最后两只红外相机,心怀期冀,三位摄影师,沈、徐、西木,也都严阵以待,装备齐整,对野生动物摄影师的挑战,现在才真正开始。

    他们一路向东,昨晚设计的调查样线,直线距离在5公里左右,但开路不能砍伐任何树木,必然要绕道,若发现珍贵罕见的植物,比如已经被认定为新种的陈氏苏铁,则要打点记录数目、分布,还要拍照取证。

    肖多丽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她熟悉的身影,她走近一棵直直耸入云端的高大乔木,由下而上极目远眺,仍然看不见它的树冠,只见一圈闪烁明星的蔚蓝天空,静静看着她,女教授无限感慨:“这真是神奇啊。”

    “它叫什么树?”沈莺也走过来,她顺着肖老师的目光抬起下颌,轻轻抚摸湿润粗糙的树干,这棵树到底有多高呢?它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在这里的?它在过去的时间里,以这广阔的视野,又看到了什么?

    “望天树,或许先人曾在上面窥视过天机吧。”没想到这位学识丰富的肖教授还挺浪漫,她轮廓柔和的脸和黑色短发,给人想要亲近的感觉。

    中年女人将目光放在一只随风摆动的兰花螳螂上,她继续介绍:“望天树的出现,是热带雨林存在的标志。”肖多丽目含深思:“一开始我们根据地形和气候条件预测,绿汁江河谷沿岸应该是热带季雨林和亚热带季风常绿阔叶林交错,现在看来此言甚早,这里的生态系统比我们想象得更丰富。”

    沈莺自然分辨不出热带雨林和热带季雨林的区别,她看着那些极力生长的望天树,它们专心致志,笔直流畅的身体上一簇枝桠都不长,直到最顶端的树冠,似乎仍然是小小的一团。望天树用全部的力量做到名副其实。

    这片森林里的所有生命,都在这样热烈而纯粹地坚持着。

    “望天树最高可以长到六十多米,它是雨林中的巨人,是一方的守护者。”多丽阿姨一说到自己曾经朝夕相处,日夜研究的对象,她的语调像回到了十七八岁,憧憬、向往、热爱、心酸,被糅杂到一起,形成一种极具感染力的真情:“在这样的纬度上还存在热带雨林,一旦证实,这就是奇迹,要知道,中国所有的热带雨林,都来之不易。”

    女教授拿出一张用无人机拍摄的地形俯瞰图给沈莺看:“你知道这片是什么吗?”她指着北方大片整齐规律的田垄线,问女摄影师。

    在这张俯瞰图中,嘎洒江、绿汁江都变得细长蜿蜒,唯有他们所在的密林格外显眼,它让人瞩目,不是因为面积,而是因为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