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泽结结实实冷落了顾穗一阵,嘴上没说什么,却到底按捺不住心绪,于数日后的某个黄昏摆驾前往明月宫——他发誓绝非对那女人产生爱意,不过是见她带伤还天天站在冷风里,生怕闹出命案罢了。

    好皇帝的标准是爱民如子,嫔妃当然也在臣民之列。

    路途中也有点犯嘀咕,会不会福禄故意诓他来着,这等御前老人,想帮哪位主子说句好话那是极容易的事,福禄最近又跟明月宫走得近——不见得真有这样傻气的姑娘,明知邀宠无望,还死皮赖脸地上赶着。

    结果穿过那道朱红砖石组成的宫道,沈长泽远远地就看到顾穗立在门边,一双金莲金鸡独立般地挺立着,站久了另换一条腿,跟陷入罗网的鸟雀一般,翻来覆去动个没完——就知道这人耐不住寂寞,才禁足几天就发癫了。

    难得让那胆大妄为的孽障吃了点亏,沈长泽唇畔不禁露出点濡濡笑意,自以为是讥诮,殊不知落在福禄眼里倒跟宠溺一般——自从顾贵妃进了宫,陛下的脾气是越来越随和了,如今还能露出这副闷骚表情,怪不得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顾穗亦远远地看见那抹明黄身影,早熟极而流地屈膝,“陛下万安。”

    浓浓地堆出满脸笑,跟个青楼艳妓招揽恩客似的。

    满以为能把这位洁身自好的皇帝恶心出几十两血,岂知沈长泽却抬了抬手,命人停下御辇,“爱妃是在邀朕进去么?”

    着意咬重在“进去”两个字上,乍一听倒跟开黄腔似的。

    顾穗一面腹诽皇帝几时转了性了,一面不改初衷,娇媚动人地睨着对面,“是啊,陛下可愿赏脸?”

    本来是学电视剧里那些名妓的做派,奈何眼神不够,看去倒像个犯了斜视的智障儿童。

    沈长泽暗暗好笑,遂点点头,让福禄搀扶自己下来。

    顾穗:……宫中多少如花美眷,狗皇帝都不为所动,今日却令她大开眼界,难道沈长泽就喜欢这种泼辣粗俗做派?

    也罢,要恶心一个人,当然得时时在他眼前晃悠才好。

    顾穗于是欣欣然伸手去拉皇帝胳膊,知道皇帝最好洁的,肯定不愿让她这只没洗过的脏手触碰。

    沈长泽果然嫌弃皱眉,不露声色将半边身子挪开。

    顾穗方松口气,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来,隔着衣袖,轻轻握住她的腕部——看来在皇帝眼中,衣裳倒比人还干净。

    但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皇帝此前还从未对任何一个嫔妃如此示好过呢,哪怕那位至亲至爱的表妹,想跟皇帝说话都得隔着三尺远的距离,顾贵妃却无形中把这道屏障给推倒了。

    福禄揉了揉眼,觉得照这种趋势发展下来,没准他有生之年还能抱一抱小皇子,原以为主子爷会当个孤家寡人终老,岂不将万里江山白白赠予旁人。

    如今却是大安了。

    福禄殷勤上前帮忙布置桌椅,皇帝难得过来,肯定得留下用晚膳的,相处这些时日,贵妃娘娘想必知道那些忌讳了吧?总不至于闹出上回乌龙。

    岂知等饭菜上桌,福禄却傻眼了,正中央赫然便是一道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除此之外,白切羊肉、红烧羊尾、茴香羊肉饺子,应有尽有。

    顾贵妃不是中原人吗?怎的倒跟游牧民族口味一致。

    迎着福禄疑惑的目光,顾穗温温柔柔的道:“是臣妾考虑不周,不曾想陛下今日会过来,因长日无聊,盘算着和小竹她们开全羊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