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镜内传递而来的声音清晰到能够很好地分辨出其中的些许疑惑。端坐在镜子前的少年略带迟疑地摇头:“不,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段青涵,沈道心眼里带笑:“的确不可思议。若真要说起来,你我二人也称得上是师兄弟了。”

    段青涵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语气骤然拔高了几个调:“前、前辈,我怎么可以叫您师兄……”话没说完,他看见沈道心面色一沉,顿时闭了嘴,心里七上八下的:大佬这又是玩哪一出,能当朋友就很不错了,像“师兄弟”这种关系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紧张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沈道心见镜子里头的人从一开始的慌张到后来的神游天外,心里那股气瞬间就散了。“罢了,我还要别的事要做。今日便说到这里,改日若是你得了空,便来我洞府一叙。”

    听得最后一句,段青涵愣住,而对方此时已切断了通讯。

    端坐在窄小朴素原木床上的少年乌发披肩,月色将他平平无奇素白长袍上的暗纹点亮,映得那张俊美的脸多出几分儒雅。可这般令人免不了屏息凝神的画面里,少年眼里却是有着无法言喻的迷惘。半晌,他抬起手来轻轻按在心脏的位置,仿佛想要隔着血肉确认那蛊虫的存在。

    尽管无情道为他削减了不少情感,但在涉及到“沈道心”此人时,却似乎总是能够感受到些许的波动。一开始他和对方相处时,往往还有他人在场,因此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但在这一回以通讯工具的方式进行对话时,对方依旧能够调动他为数不多的情绪。

    心脏沉稳有力地跳动着,蛊虫依旧在沉睡,并不知宿主的想法。夜风从窗外卷来,给屋内添了几分寒意,烛光微微晃动,惹得段青涵侧头盯了许久,方才微微叹气,抬手灭去烛光,和衣睡下。

    第二日,段青涵早早地起床,独自一人站在队伍后头,一脸倦容。远处冯瑎身边围了一大群人,纷纷在对他的伤势表示关心。

    冯瑎原本脸色不错,但瞥见站得远远的段青涵,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其他人瞧见他脸色与目光,刚劝了两句“这事也怪不得段青涵”,便被冯瑎推了一把:“你说什么?若不是因为他段青涵,那魔头怎会对我下手!?”

    听见自己名字,段青涵面无表情地转头与冯瑎对上视线,末了,扯了扯嘴角,假笑着朝对方点点头:“二师兄,早啊。”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语气也是轻描淡写。这幅并不把冯瑎刚才那句话放在心上的态度,令后者颇为恼怒,瞬间为数不多的理智被怒火冲刷得一干二净,晃着一条空荡荡的袖管,推开旁人的阻拦,气势汹汹地朝段青涵走来。

    身形高大的青年猛地站在自己身前,阴影落在身上,驱散了清晨阳光带来的几分暖意。段青涵微微抬眼,双手仍旧松松垮垮地交叉着放在胸前,朝对方不解地眨眨眼,表情无辜得很:“二师兄,有什么事吗?”

    “看到我因为你废了一只手,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冯瑎,段青涵脸上浮现一抹难过来,他扫一眼对方空荡荡的袖管,叹气:“师兄想要我说点什么?如是要赔偿,师兄又是想要灵石还是药物呢?”

    “灵石?药物?哈!”冯瑎不屑地冷笑,“这些东西能换回我一只手吗?!”

    “那师兄想要怎样,不妨直说。师弟我身上还有伤,今日起得早,精神不太好,不能与师兄长篇大论。还请师兄莫要与师弟打哑谜。”段青涵说着便打了个呵欠,眼里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冯瑎一脸厌恶:“少在这儿跟我惺惺作态,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回到宗门,没有你好果子吃!”

    “哦?”听见冯瑎这么说,段青涵垂眸轻笑一声,再抬眼时便已撤去眼中嘲讽,只留满满的伤心与愤慨,“那我也想要问二师兄一个交代。当时我站在前头,二师兄为何要突然推我一把呢?师弟我面前站着的可是明君昊啊。二师兄,是想让对方觉得我偷袭他,好立刻出手杀死我吗?”

    段青涵的话掷地有声,冯瑎心虚得忍不住后退,刚迈出一步便心道不好,连忙扭头看一眼默默观望的众人,见他们均是脸色一变,用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后,吓得他冯瑎赶忙将头转回来,言辞闪烁:“我,我……”

    见冯瑎气势去了大半,段青涵顿感无趣,上前一步拍了拍对方的肩,摇头:“二师兄,我对你很失望。”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冯瑎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任凭段青涵脚步轻快地越过自己,走向身后的众人,听他用不满的语气说:“唉,我们的方舟怎还未来。离得近的宗门怕不是已经到家了。”

    将目光从冯瑎身上收回,解鸿远配合着皱眉:“是啊,我们的方舟一向很守时,一息的时间都不会错,确实显得有些蹊跷。罢了,诸位师兄弟稍等片刻,容我与宗门联系。”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输入灵力后,玉简亮起,不一会儿便从里传来大长老那古井无波的声音:“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