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

    仿佛没有感觉到突然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谢盛宁轻笑一声,好像冯和说的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不过是大人听闻武道会盛名,想来见识一番,开开眼界罢了。”

    “开眼界?”冯和横眉怒视,吹胡子瞪眼,若不是还顾及着这是七派会首的场合,好歹不能由自己性子来,他都想直接掀桌子离开。

    永觉不紧不慢捻着念珠,温温和和地劝一句:“冯施主,稍安勿躁。”

    “怎么,你想当这个和事佬?我们丐帮,就算二十年前和幽冥拼了个两败俱伤,都没有想过去当官府的狗!现在太平日子过多了,把你们的骨头都锈软了?”

    冯和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乱飞,一棒子把在座的各位全部打翻,一股“舍我丐帮还有谁”的张狂劲,完全不怕得罪人。

    谢盛宁再怎么说,那都是长歌派的一派之主,说一不二的人物,先前好言相劝,那是看在大家同为正道顶梁,给丐帮几分薄面。冯和如此咄咄逼人,他也不用再客气:“冯长老这般高谈阔论,莫不是还没有收到京城的传信?”

    “你、你……”冯和怎么都没想到,谢盛宁这人看着不瘟不火客气得很,却是直接伸手把各门各派面上的遮羞布一下掀了个干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想要插手江湖,于是先找江湖里的地头蛇打个招呼。他要是答没有,岂不是在说丐帮这么家大业大,却连武林头领都混不上?要是答有,那就是明知故问,没事找事,其心可诛了。

    冯和“你”了半天,气到嘴唇发抖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环顾四周,一个肯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想和稀泥的永觉被他义正辞严一通骂,剩下的,具是“只扫自家门前雪”,看得冯和咬碎了后槽牙:烂泥扶不上墙。

    没人愿意接话,大厅里突兀地安静下来,无形的阴郁渐渐弥散,眼看就要陷入僵持。

    打人一巴掌,还得再给个甜枣,谢盛宁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一改强硬的姿态,软着语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几句话轻轻巧巧地卖个惨:“冯长老,我长歌派虽立足江湖,但门下弟子都是要吃饭的。这做生意车来船往的,少不得要和官府打交道。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知府大人代天巡视,谢某不过是一介布衣,如何拒绝得了?不周之处,还望冯长老海涵。”

    “哼。”

    冯和自知说不过谢盛宁,对方既然递来□□,他就借坡下驴,冷哼一声,坐回座上。

    这一闹也不是白闹的,冯和心里有了几分底。江湖朝堂两不相干是祖宗的规矩,其他六家看起来也不想打破。但任是武功再高,在千军万马面前那都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于是各家——尤其是长歌,都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盘算着该怎么不失体面地保全自家门派。

    一群靠不住的,冯和暗嗤一声,看来丐帮该早做打算了。

    紧要的事情说完,又说了些武道会的事项,大家各自散去。

    此时,已经和其他人混熟了的张泽正拿着莲子,边剥皮边听路晓玉讲些七大门派的小道消息。

    什么丐帮的陈武峰陈长老的乖徒弟符丁人小胆大主意多,趁陈长老睡觉刮了他的宝贝胡子,说是为了练无影爪,结果被陈长老追了三条街,吃了好一顿竹笋炒肉,三天没能下床。

    再比如,华山派的戎放临下山前刚被林钧前辈借口走路没精神叫去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憨憨戎放舞剑舞得开开心心,直把林前辈气得吹胡子瞪眼,临走还对着戎放的师父横挑鼻子竖挑眼。

    又比如,在寻阳城耀武扬威找麻烦放狠话的冯辉耀,扭头就被他爹关了紧闭,不到武道会不能出门。

    这小姑娘看着娇娇俏俏,没想到说起这些东家长西家短来头头是道。张泽听得津津有味,手上也没有闲着,把剥好皮的莲子一个扔自己嘴里,另一个顺手送到天乙面前:“别光顾着给我剥,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