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血腥味和焚烧烟气的大殿中气氛剑拔弩张，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于野脖颈上暴起青筋，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手中锋刃不至于挥砍下去，但被枕边人下药盗窃虎符，致使君王性命危在旦夕之事，却如鲠在喉，是作为武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一口气。
“别把自己说的那样伟大，于野，当初若不是你暗中替皇兄做眼线，打着伴读的名号在我身边潜伏近十年，我的苦心谋划又何至于拖到今日才实现，我胞姐的尸骨又何至于散落在荒无人烟的贫瘠戈壁中无人收敛？！”
燕辞欺身而上，用力抓住了于野的衣襟：“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燕久安是先帝亲封的宁王，就算日后身首异处、车裂凌迟，也绝不可能委身于你！”
这话说的过于绝情，使他们之间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纽带彻底断绝，于野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猩红比这满殿血意更甚。
“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我在沙场上出生入死那些年，你可没少造谣中伤我，是生怕陛下对我疑心不够重，嫌我死的不够快啊，燕久安，既然我的真心在你眼里一文不值，那你也给我听好了，如今你只是个寄人篱下、空有虚名的废人，只要我于野愿意，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将军府！”
“好啊！”燕久安骤然提高音量：“那就看看咱们俩究竟谁先折磨死谁！”
于野二话不说，反扣住燕久安的手腕将他往殿外拖去，文臣武将体力本就不可相提并论，更何况是金枝玉叶的王爷，燕久安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被于野扯了个踉跄，就在他低头想要挣开桎梏的时候，余光却瞟到身侧重伤的皇帝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手中弓弩箭在弦上，颤颤巍巍的箭头直指他二人！
这个角度……
于野会受伤！
燕久安心脏骤然被攥紧，几乎来不及思考，他抽身向前扑去，在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之时用自己单薄的身躯牢牢挡在了于野身后！
箭矢穿透身体的刹那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燕久安不过轻轻咳了一声，没想到于野背后银甲却溅上了大片血花。
真想给他擦一擦。
倒下去的时候燕久安茫然地想着，这是他亲自给于野挑的盔甲，连上面的虎豹浮雕都是他盯着匠人一点点打出来的，还没穿到战场上，怎么就给弄脏了呢？
“久安！”于野目眦尽裂，他匆忙抱起燕久安试图按住他胸前伤口，但喷涌而出的血液很快从指缝中渗出来，像燕久安急速消逝的生命，他护不住也留不住。
“你这是做什么？！”于野脸色比燕久安还要难看：“你说你从未真心待过我，又为何要为我挡剑？！我死了，你不是正好自由吗？”
他声音吼得大，连头顶横梁都在震颤，燕久安微微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唇角竟浮上一抹弧度。
“人间事不就是这样难以预测吗？”他喉咙里含着血，却依然勉力在笑。
“从前我倾心与你，你却听命于皇兄处处监视我……后来我厌恶你，在朝堂上多次弹劾造谣，你又偏偏从沙场归来，给了我一个家……”
他看着于野，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于野……我们这一辈子，两相欠两相厌，你负过我，我亦算计过你，早已扯不清了……”
风雪灌进大殿，他有些冷，忍不住往于野怀里瑟缩了几分，但即使于野将他抱的那样紧，魂魄却好像要随着四散流淌的血液一起挣脱出这具躯体。
“于野……我好冷……也……好疼……”
他合上眼，抓着于野盔甲的手指一寸寸松开。
“别睡！久安！我带你回家，求你了，撑下去……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