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芊懿低下头,看着惹事儿的月光,忽然开始好奇沈严平的生平。这个年代大概是没有如同西方文学那样浪漫、露骨的比喻。依旧含蓄在诗词顾左右而言他之中。

    可沈严平,偏生问出了仿若西方戏剧作家那样绚烂、跳跃的问题。她一时竟不知道,背后是否有其他意蕴,在她犹豫之间消失殆尽。

    沈严平放下筷子,筷尖碰到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陈芊懿回神,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答应了沈严平什么。

    她想开口反悔,外面莲川忽然报:“沈公子,秋菊求见。”沈严平应声站了起来道:“多谢夫人款待,明日之约,还请不要拂了沈某人的面子。”

    陈芊懿再要推辞,那就是她的不合适了,只能松开心口提上来的一股劲儿,端坐回椅子上点了点头。

    沈严平握着扇子,轻轻撩起长袍下摆走出厨房,月光落在他的肩头,好似白雪一片,没一会儿就没入黑暗中,白雪便落在门槛上。

    “夫人,我收拾会儿,你先回去吧。”莲川快步走进来,利索地整理着桌上的碗筷,见陈芊懿一直看着外头便问:“是沈公子落下东西了?”

    陈芊懿摇摇头,帮着莲川一起收,莲川赶紧抬起手肘挡了挡她道:“夫人等了这么久,休息吧。”

    她拿起一只木碗,有些心不在焉,没拿稳掉在了地上,莲川听见了动静,二人面面相觑。莲川得逞一般地笑了起来,陈芊懿低下头,舀了些水净了净手就默默退了出去。

    秋菊提了灯来找沈严平,冷白朦胧的灯光包裹着她主子的脸庞,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秋菊把见到岳澜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严平,沈严平听了只是点头,

    秋菊想起平日沈严平总是一有线索就要追查到底,追问道:“我去备车,公子可要去柳烟阁一探?”

    他摇了摇头道:“你平日不常让我少往风尘地里钻吗?今日天色已晚,倒还想起把我往里头送了?”沈严平目光放低看着秋菊,秋菊赶忙低头谢罪。

    “马跃喜欢躲着,就让他躲,玩得不尽兴,最好不要出柳烟阁。”

    秋菊不知道沈严平在柳烟阁里安排了什么,只觉得她主子这么说话,必然是很有信心了。

    快到桂月别院时,沉默了一路的两人中,秋菊忽然开口道:“岳老板还让我赠一物给您。”沈严平略带疑惑地偏头去看,秋菊从随身的小囊里掏出一面镜子。

    “女子用的贴身玩物,送给我一个男子做什么?你自己收着玩吧。”沈严平只是看了一眼就拒绝了,秋菊想给他解释,他也不理,快步走到了房门前。

    秋菊拿着小铜镜,站在石桥上,进退两难。

    沈严平早在戏班子候场的别院里就见过这面镜子,上面明晃晃地刻着“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喻示着“红豆”。

    当时岳澜就把它放在桌上,沈严平心觉蹊跷,这镜子多少还是值一两出戏,放在人来人往的后场,就不怕被有心之人拿了?

    现在他可算明白了,那日这东西只要丢了,那就是他脱不开说不清的事。岳澜自然不会闹到官府上,只是光拿这事儿咬着自己不放,沈严平想想就心生厌恶。

    秋菊替他收下镜子,大抵也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虽说也不是个事儿,但至少沈严平可以找到镜子的下落,当面驳了岳澜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回忆里冷白的光下,镜子闪出的光好像更加刺眼。一同晃过眼前的是陈芊懿手腕上温润圆滑的琥珀手链。沈严平皱着眉推开了房门,想到那块琥珀却舒展开眉梢。

    秋菊知道他的脾气,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定时心里有气,她也不会自讨没趣,乖乖在门口候着,看里头点上了灯,便唤来内务的其他丫鬟今晚伺候沈严平。

    这丫鬟头一回伺候主子,显得有些紧张,麻布裙子在手里捏了又捏、绞了又绞。听到沈严平的脚步,大脑里更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