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是这样的。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细节被他遗忘了,准确说,是一带而过了。但让他讲出那细节是什么,话都到嘴边了,却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着实憋闷。

    酒后一场觉,一觉睡三天,断片悔莫及啊!

    思考半天,不得其果。颜夜颓然地往后一躺,四仰八叉倒回床上,目不转睛盯着上方地天花板,不动弹了。随后,目光又鬼使神差地挪向自己的胸口,端详衣服上雪白的兔子,颜夜觉得奇怪,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真是越想越疲惫,越疲惫越不想再想。

    在床上抓心挠肺了会儿,他身形一滞,猛地弹身而起道:“对了!189醒了!”

    迅速换了衣服。走之前,颜夜有意无意地瞄了眼床榻,不禁多看了两眼——如果没记错的话,床上应该是放了两张被子的,这会儿怎么只剩下一张了?

    来不及多想,颜夜光速洗脸刷牙,狂灌几杯水,肚子饿得不行,就往嘴里猛塞几片面包,咬着出门了。

    推开医疗室的门,叶凌,情报科几位同事,以及执行科三只等一干人马,围聚一起正在专注地低声交谈。听见推门动静,议论声止,众人回头。叶凌神色微妙地看了颜夜一眼,淡声道:“回来了。”

    颜夜点点头,脚步放轻,进了里屋。

    病床上,一具被纱布裹成木乃伊似的躯体,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正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卧底189。

    床边坐着一位同事,看见来人,道声书记,连忙起身让坐,后者则摆摆手道“不必”。上前瞅了一眼,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醒了吗?”

    同事丧气地答道:“醒了一会儿,浑身疼得受不了,打了止痛针,又睡下了。”

    颜夜点点头:“嗯,醒了以后,让他好好休息,安心养伤,不要操心别的,组织不会亏待他的。”

    “明白。”

    又待了片刻,颜夜回到大厅。

    189是这卧底的代号,情报科的部员人手一个编码,干这一行的,隐姓埋名都是常事,名字已经算是一项机密了,自然不会轻易告知于人。通常来说,潜入敌对阵营,埋伏下来秘密收集情报,是极其危险的工作,其危险程度相当于前一秒还活得好好的,下一秒,就有可能因为不小心露出的马脚,而被敌方一击毙命,不得好死。可以说凶险无常了。

    如果说,执行科的战力是独挑正面战场的盔甲,那么情报科的战力,就是负责敌后的暗镖。两者本质上同属于高危部门,只不过打斗起来,执行科的死伤规模更大一些。然而,无论是哪一方出事,死伤都不可谓不惨烈,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

    “吞尸客?”

    听到这个词,颜夜本能地皱了下眉,凝神思忖。好巧不巧,就在三日前,他刚听过这一茬,好像和帝黑也有些牵扯,具体情况是啥来着?颜夜揉了揉头发,边走边道:“是不是那个专挑凡人的皮扒的吞尸客?”

    闻言,众人齐刷刷地回头,投向颜夜的目光却都带着些许困惑,面面相觑,不敢苟同。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嗤笑。这声笑并不隐晦,反而明目张胆得很,颜夜倒没多想,只当跟他无关。福七七则是一脸忐忑,瞅了一眼那声音源头,吞了吞口水,连忙圆场:“好像不只是专挑凡人吧。根据189提供的情报,近期,帝都黑翼党内部频繁发生部员夜半遇袭事件,死状凄惨万分,无一不是先活剥人皮,再践踏尸身,折磨致死的。凶手的作案手法极其残忍,就像怀着某种深重的仇恨才下此毒手。吞尸客的出现,对于夜晚的狂欢地狱黑翼党而言,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根据他方搜集到的相关证据,初步怀疑是异党仇杀,但目前尚未定夺到哪一团体,因此,便暂且将之称作‘吞尸客’。”

    “哼,帝黑遭殃纯粹是他们自找的!活该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遭殃的还不止他们,个体异能者也未能幸免。依我看,都市传说就是他们故意散播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恐慌,转移凶手的注意力!不愧是帝都毒瘤,非蠢既坏!”

    听罢,颜夜歪了歪脑袋,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这一点,的确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眼下还未能足够证明帝黑和都市传说之间的关系,如此信誓旦旦地盖章定论,岂非有些为时过早?这言论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一怒之下的气话,说出来,大概只是为了逞逞口舌之快,不必太当真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人与帝黑之间,似乎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这嗓音慵懒又乖张,语气倨傲,光是听着就让人火大。循声望人,只见声音的源头,竟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少年两手交叉,枕于脑后,两条细长的腿交叠一起搭在桌上,端着一脸挑衅,微微摇晃着转椅。感觉到一束陌生的目光投向自己,那少年眼珠一滑,正正和颜夜打个照面,就见他唇角傲慢地勾起,一如他的面孔,格外的目中无人。

    颜夜冲他笑呵呵地弯了弯眼睛,心里则对他丫竖起了擎天中指,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这小鬼头长得倒是俊朗,双目灵巧,朝气傲然,本该是那种赏心悦目的类型,奈何眉宇间却纵生着掩藏不住的刻薄之气——可能人家也没想着遮掩。因此,那点来之不易的灵巧在满身的锐气面前,就变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