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路嘉和哥哥开始一起旅行,她是最先发现奇犽不对劲的。

    即使是被一直关在家中的她,不懂什么所谓察言观色这种高阶的社交技能,但她就是敏锐得知道,哥哥和小杰分开时心情很低落,分别前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怪怪的,但是即将和最喜欢的哥哥一起踏上旅程的喜悦让她没想那么多。

    而在旅程中见到了什么新奇事物,奇犽一脸兴奋牵住她的手脱口而出,“小杰!你看——”然后回过头看着妹妹的脸,慌忙道歉,“对不起!亚路嘉,我不是…”

    “没关系的哥哥!”亚路嘉扬起纯真的笑脸握紧奇犽的手,“还没习惯和小杰分开是吧,没关系的。”她强调了一下。

    奇犽的眼神柔和下来,摸了摸妹妹的头顶,“下次我一定不会叫错了。”

    亚路嘉相信他,无条件相信着哥哥。

    但是亚路嘉没有想到奇犽承诺的这个“没有下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

    哥哥和小杰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冒险,亚路嘉喜欢听奇犽兴致勃勃给她讲这些,因为讲起和小杰在一起经历的事情哥哥的眼睛里都有光。有时之前听过的,亚路嘉事后又想起来,追问奇犽更多的细节,发现哥哥渐渐需要思索很久,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问他就能立刻答出来,明明之前哥哥表现得那段相处时光仿佛回忆过千百遍早已熟烂于胸。发现奇犽要想很久才给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亚路嘉一开始还一脸天真的问他,“哥哥这样就是书中讲的失智老人的症状吧?”

    “你.说.谁.是.失.智.老.人.啊?”奇犽一字一顿问出这句话的模样好像恶鬼,亚路嘉尖叫着笑着跑开。

    可亚路嘉接着发现,不仅是哥哥和小杰曾经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她问起小杰的现况时,哥哥的反应都会有些迷茫。亚路嘉是个很贴心的孩子,她不太懂,但是猜测是不是哥哥和小杰分开有些伤心了,不想再提起之前那些事,她于是也就不问了。

    直到哥哥接到一个叫雷欧力的朋友打来的电话,对方和奇犽聊起小杰的事,在一旁听着的亚路嘉注意到哥哥的表情先是空白了几秒,然后疑惑得问了出来,“小杰…是谁啊?”

    奇犽听到了话筒中和话筒外同时传来超大声的“哈啊?”的疑问语调。

    雷欧力要不是很了解奇犽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还以为奇犽和小杰在闹别扭不想提起他,然而又继续聊了几句,发现他是真的一点没有关于小杰的记忆了。

    奇犽听着电话里的讲述,十分不可思议,“我怎么可能说过那种话?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喂,雷欧力,你不会是在涮我吧。”奇犽最后的语气明显不爽起来,雷欧力一时无言以对,这小子该不会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暂时性失忆了,“你妹妹在旁边吧?换她听电话。”

    “干吗?你要和亚路嘉说什么?”

    雷欧力那头默了一下,奇犽把他的妹妹护得这么紧,连听个电话都这么紧张,“只是说几句话,你在意的话就把音量外放一起听。”

    奇犽哼了一声把手机交给亚路嘉。

    亚路嘉在电话里跟雷欧力原原本本讲了哥哥的异常。奇犽在旁边听了外放的对话一脸茫然,“什么,你们是在说谁,我认识过这样的人吗?”

    雷欧力听到亚路嘉说奇犽所有的事情都记得,只是关于小杰的那部分没有了。虽然雷欧力是医生,但这种精准的记忆缺失,像白纸上的线条被橡皮完全擦除一样,即使创伤性应激失忆症他也没听说过有这种病理的表现。小杰差点死掉对奇犽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创伤吗,但如果原因是这个,为什么不是当时发作,而是现在才彻底失去记忆。

    他并不是完全失忆,雷欧力推测不会是永久性的,惊讶过后安慰亚路嘉不用太担心,记忆应该过不久就会恢复。最后跟奇犽打个招呼挂断了电话,虽然雷欧力电话里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还是立刻动用猎人执照去查询医疗文献,看有没有相关病例寻找恢复奇犽记忆的方法,如果小杰知道只有他被奇犽忘记了,会伤心的吧。

    亚路嘉和哥哥朝夕相处,她是最直观察觉到失去记忆对奇犽有什么影响的。一开始忘记小杰的奇犽还是和没事人一样,但是接下来的几天亚路嘉明显感觉奇犽变成以前的哥哥了。

    在亚路嘉过去的记忆里,一直被软禁在家中,见到的人和生存的空间有限,生活十分单调每一天都是一样的,而她的记忆力特别强不仅看过的书过目不忘,也记得幼年时的奇犽对她之外的人表现出的冷漠和戒备,像全身是刺的刺猬。在亚路嘉还没有表现出许愿机的特质之前,她和哥哥们一起接受过家中的杀人训练,虽然她没有杀过人,但是目睹过奇犽冷酷的杀人场面,就像收割麦草一样不像在取人性命,杀人不眨眼。

    而失去了小杰的记忆的现在,哥哥虽然没有变回当初的杀人机器,感觉他的眼睛里也失去了温度。冷漠,多疑,攻击性强。亚路嘉倒不是害怕这样的哥哥,但是她觉得奇犽这样紧绷着,应该很累,而且并不开心。亚路嘉更想看到情绪平和温柔笑着的哥哥。

    拿尼加的感知比亚路嘉敏感得多,自从奇犽忘记小杰后就几乎不出现在他面前了,比起在医院里奇犽亲口告诉拿尼加以后不要再出现了更加冰冷又伤人的感觉,虽然不是杀意,但他身上笼罩的气息让拿尼加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