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不知道用了什么装修材料,走在走廊上一点动静也听不到。我站在大包间门口,又忍不住蹭了蹭手掌心,轻轻敲了两下,小心翼翼地开门,先挤进去,然后垂着头喊:“老板?”

    里面什么装潢我没敢抬头看,只觉得昏昏暗暗,有霓虹灯在四个角落旋转着放光。屏幕里放着MV,卡座大沙发上坐了一排人,周老板在最里面的小侧座上,开门就看见了我。他满脸红光,喝得通红,但是一双鼓突突的眼睛却在放着光,情绪极其高涨的样子。见了面甚至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冲我招手:“小姜啊,快过来!给我舟哥倒酒!”

    我不知道他说的哪个字,大概是周哥什么的,可能是他什么本家兄弟?但是也没来得及思考,赶紧走上去,拿起桌上最大、最豪华的那个瓶子,玻璃质地、金属封口,瓶身刻着我看不懂的字母,里面的红色液体在霓虹灯下漾着五光十色。

    我不知道那个是“周哥”,抬头看了看主座,还没看清楚人,先对上一双乌压压、暗沉沉的眼睛。

    直到很久以后,我都会在每个惊醒的梦里看见那双眼睛。

    傅九舟长得并不丑,按世俗的审美来说,眉目深刻、五官英挺,极其具有男儿气概的一副相貌。但是那时候,霓虹灯下,那双浓墨一样的笔直往鬓边而去的剑眉,沉沉的压着一双锋利至极的眼睛。

    我没见过海,但是在那双眼睛里,好像潜藏着传说中的飓风、冰山、深渊等等一切让人胆寒的东西,那一眼就把少年的我震慑得抬不起头。

    “舟哥,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小姜,这小孩长得,真不像我们这个小地方能生出来的。”周老板醉醺醺的笑:“您看看,刚上高中吧、好像,可水嫩了!”

    主座上那个男人也一身酒气,但眼神是十成十的明亮,一点看不到浑浊。他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早已解开,白色短袖的领口可见饱满结实的肌肉,脖颈泛着酒醉的红色,懒洋洋陷在沙发深处,却像一只随时可能腾跃而起的鹰隼,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

    周老板说完,他并没有回复,就这么微微歪着头看我,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我刚撤出这一步,周老板就好像急了,在我身后用力推了一把:“你这么不懂事吗?杵在这儿干什么!不知道去倒酒啊!”

    我被这股大力推了一个踉跄,根本站不住,跌跌撞撞就要往前倒,那个人这才动了动,张开双臂把我接了个满怀,满是薄茧的手顺势滑到我领口,捏起下巴细看起来。

    我那会儿只有十六岁,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既不敢挣脱起身,也不敢真的倒在他身上,加上这个人端详的动作太过轻薄,我又急又气,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又忍着不敢让它滴下来。

    敢在这里流一滴眼泪,我这饭碗就铁定保不住,这个年我和淼淼就过不好。

    “是长得不错。”那男人看了几秒钟,左手在我腰上用力一带,像是铁钳一般,把我牢牢锢在他身上,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右手顺着耳根摸到后颈,在那里狎昵的揉了一把,抚摸着我后颈的发根,眼里泛起了很凉薄的笑意:“叫什么?多大了?”

    我强忍着眼泪和被羞辱的耻意:“......姜卿,十六了。”

    放过我吧,我还没成年,我真的不想,我真的害怕!

    “十六岁?”旁边有粗粝的男声跟着大笑:“老周,你用童工啊!”

    “现在玩儿什么不讲究水嫩新鲜啊?”周老板也嘎嘎笑起来:“几年前遍地大学生,现在可不是得轮到高中生了么?舟哥,你仔细看看,这小孩长得是真不错!”

    “看的出来。”那男人笑了一声,我害怕得连手都在发抖,刚想张口说声什么求个饶,一个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吻就沉沉压了下来,一只手锢着我,一只手按着我的头,根本没给我一丝挣扎和反抗的机会。

    后来的每一次,傅九舟的亲吻都是这种狂风暴雨一样的风格,铺天盖地,把我逼成绝崖边的一只羚羊、或者浅滩边挣扎濒死的飞鸟。所剩无几的理智让我不敢咬紧牙关,更不敢咬他,他在我唇边浅浅吮了几下,就长驱直入,以一副要把我溺死的架势,按在怀里噬咬了很久,以至于我只能在间隙艰难地换气,推拒着他的双手亦在发颤。

    我真的太害怕了。从知道自己的长得过份好的时候,我就一直在防备他人的打量。在学校,在路上,在兼职的时候。偶尔的一句调笑、一下有意无意的触碰,我都能忍着,在感受到危险的第一时刻立刻逃离。

    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没有一个字是对我说的,没有一个人肯听我说、肯问我的意思,只有形势和力量的双重镇压,把我推向一个我自己根本无法鼓起勇气面对的深渊。

    耳边那么嘈杂,沙发上原本没做声、旁观看戏的人好像全部开口了,大声地笑着、闹着、说着话,周老板尤为亢奋,嘎嘎大笑不断地往我耳朵里钻。我实在无法再忍受,感觉到这男人的手有往我衣服探去的趋势,我开始使尽力气挣扎,试图咬他、踢他、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