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踢了踢这些硬币。这个柜子里没有放别的东西,除了硬币,什么也没有。

    被我踢出来的那个柜子的洞,黑乎乎的,露出一个不规整的圆。

    里面剩下的一点儿硬币,就像流水一样,顺着破口缓慢往外移动。我不太看得下去,干脆把这个柜子也拆了,这个柜子就变成了地上的木头渣子。

    硬币堆在上面。

    确实没什么危险,我开始绕进去翻箱倒柜找东西。我找到了咖啡豆,咖啡机,咖啡杯,咖啡勺,可惜我都不会用。

    这些东西看起来就金贵得很,我用不惯,干脆全往地上砸碎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像一个奇怪的抄家来的人,抄的是别人家,也是我自己的家。

    礼貌这种东西在我这里是完全不存在的,但是有些时候,我会突然想到这个东西。然后我发现我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

    为自己那不存在的礼貌,短暂哀悼一下好了。

    一秒之后,我把这里拆了。

    这里完全变了个样子,只怕就算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人家回来看见,也不会认得出来,这里原来是谁家。

    外面的雨还在下,地上都湿透了。

    地面并不是平整的,于是有了流水潺潺。下水道口堵住了,那些水咕噜噜往底下压,即使这样,那台阶下的路边还是有一大汪水转着圈儿。

    我实在没办法平静下来。即使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这个世界居然也能这样吵闹,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可以烧水的水壶,插上电还能用,我烧了一壶水,泡了一袋速溶咖啡。

    水烧起来使劲冒泡,水壶晃来晃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走来走去,说来说去,我只是站在这里,这里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是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还是虫子一样从各种缝隙里钻了进来。

    不能怪我怀疑这里有人。

    这种奇怪的声音总是无处不在。我想这些声音大概是从她那边来的。所以,我讨厌那边。真是烦透了,难以想象,她究竟要怎么在那些声音里活下去。

    我震惊的应该是,她居然真的能活下去。

    于我而言,太不可思议了。那种世界简直和梦魇没什么两样。也许我的噩梦还要好些。可她居然活得下去。虽然死得比较早,可她确实活了那么久。

    从这一点来说,我是由衷佩服她的。

    我晃晃杯子,用勺子随便在杯子里搅了两下,开水是滚烫的,冒着热气,翻腾着气泡,咖啡粉在水里很快就散开了,传染一样让水质变成土黄色。

    我用勺子敲了敲杯子。

    看了一眼窗外的土,再看一眼杯子里的水,扬了脖子喝下去,浑身滚烫。那种滚烫就好像喝了硫酸,从舌尖一直到喉咙,从食管下到胃里,好像吞了个活生生的炸弹,又好像是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