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春绽柳梢头。
还未收假，蔚招提前了两日来到殷天城，赶上春元节。
江阴那边，蔚木将家族改制为门派，这可不是一拍脑袋一喊话就能定下的，修道界是不会承认，现今殷州门派建立大多都需要证天道，这其中就需要国师楚晏出手登祭祀台问天，一番流程走下来才算名正言顺。蔚木被这些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即便如此还要天天赶着趟儿关心蔚招的身心健康，蔚招被人的婆婆妈妈给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感觉来到殷天城后才算喘了口气。
春元节乃殷国的一项传统节日，传闻每年今日会有天神赐福，为民间祈福消灾。
洒金街上已是张灯结彩，游人如过江之鲫，待到夜幕垂落，街市与银汉交相辉映，焰火燃起，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殷煊戴着帷帽，乌发在脑后低低束起，他右腿不良于行，便紧贴着蔚招，抓着对方的胳膊借力行走，在游人间穿行。
鸣鼓聒天，燎炬照地。
一个驱鬼的祈福队敲锣打鼓地从二人身边经过，队侧涂抹着艳妆的老妇人们佝着腰朝人群撒小豆，队尾还有个覆面的老人在发放面具。
“来，这边。”
蔚招拉着殷煊，向老者讨要，那老者分明看不清殷煊的样貌，却仿佛看出了些什么，抚着胡须摇摇头，取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造型乖张恐异的鬼面递给二人，并嘱咐道：“相生相克啊，两位公子可要小心谨慎，切莫越雷池半步。”
殷煊神色一凛，微眯着眼不善地看向老者。
蔚招没有注意到殷煊的表情，笑着对老者点了点头，牵着殷煊离开了。
鬼面并不能遮挡眼睛，殷煊也不能如其他皇室人那般容易地压制金眸的奇异，覆上鬼面后仍戴着帷帽，妖异鬼魅的花纹掩在皂纱后，朦朦胧胧，又诡谲古怪。
二人一道观赏满街的花灯，在灯花摇曳中寻了家小酒馆，这酒馆恰好在通天阁对面，隔着金沙湖，能看见湖面点点花盏的灯光，粼粼璀璨，人群喧笑声沿着湖岸延伸。
平和盛景，该当如此。
后半夜，游人渐歇，蔚招扶着醉醺醺的殷煊回了长乐宫。他自己也小酌了几杯，与常人喝了酒就迷糊犯困不同，他往往会因此而失眠，期间整个人会稍有迟滞呆愣。
殷煊喝了酒后变得更为黏人，不安地抓着蔚招的袖角蜷缩成一团，察觉到蔚招要走时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邀他留宿。
“哥哥许久未与我同塌而眠了，今日就满足我的愿望吧。”二人关系并未公开，蔚招每个月来大理寺见习的时候仍旧是借住在蔚子修的院里。
蔚招犹豫片刻后同意了，他跟梁雀提过此事，不用担心那人傻等一晚。
床里侧，殷煊早就把外袍脱了，裹着薄薄的被褥露出半张脸，亮晶晶地看着蔚招。
轻微的、窸窣的声响，是蔚招在褪去衣物，又一扬手扔到侧榻，深色的外袍盖上殷煊素白的衣物，深浅撞色，仿佛泾渭分明又仿佛水乳交融。
“你先睡吧，我守着你。”此时蔚招仍旧没有一丝困意，他躺下，揽住殷煊的腰，在他额前落下轻轻一吻，继而缓慢地拍着他的后背。
殷煊阖眼，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接近一个时辰过去，蔚招的意识才逐渐下沉，半睡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