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明高市和通区的安尘公墓里。
大年初一，本该是阖家团圆喜庆热闹的日子，但来公墓拜祭已故亲人的人们并不少，兴许是过年的气氛冲淡了悲伤，又或是今天明媚的日光和银装素裹纤尘不染的大地让人心情敞亮，轻松了许多。
来拜祭的人们带着吃食、鲜花，又或是纸钱，纸衣，带上他们想送给亲人们的礼物，偶尔和故人说说话，除此之外，扫墓和祭拜的过程都安安静静的。
楚哲左手抱着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右手拉着医生，在熹微的晨光中踏进了墓园。
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冬雪的湿冷，医生刚刚剪短的碎发在风中飘扬，他眼中看到的仍是一片黑暗，但当阳光落在身上时，也有丝丝温暖，呼吸间，白汽随着冷风飘散。
即使过了多年，记忆中走过了几十遍的路线也不会忘，明明看不见，但他似乎总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公墓两侧的华山松枝叶苍翠，挺拔昂扬，走过一段石阶路，便看到一块沐浴在朝阳中的青石墓碑。
楚哲一眼便看到了那座墓碑，众多墓碑之中，只有那一座的墓碑刻字是三个名讳。
「已故，慈父明天海，慈母陶兰，胞妹明子玉，之墓」
「明风，公元二零一七年七月立。」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墓碑之前，楚哲的心情还算平静，但当他看到那墓碑上的三个名字时，一股巨大的苦楚突如其来，瞬间让他红了眼眶。
他看了身旁面容苍白的医生一眼，他空洞的眼正望着这一排的墓碑，神情怔然，但并不过分悲伤，似乎昨天那个在他怀中哭着睡去的人并不是他意一样。
“医生，我们到了。”楚哲轻声道。
医生嗯了声。
楚哲拉着他有些冰凉的手，抱着花走近了墓碑。
两人把洁白的百合花放到黑色的墓碑前，医生松开了他的手，望着墓碑。
慢慢下跪，半跪在清晨坚硬的石板上，抬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一字一字，摩挲着上面的刻字。
他如此珍重地抚摸着，好似这不是亡者的墓碑，而是得之不易的珍宝一般。
良久，他才道：“爸，妈，小玉，我来看你们了。”
他的声音很平和，脸上慢慢有了微笑，道：“对不起，这么晚才过来……”
话音渐渐消散在风中，他没再说下去了，明明他有很多话想说。
想说伤害妹妹的人已经都得到了报应。
想说他现在过得不错，要他们放心。
想说他已经找到了爱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