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鑫扣了扣儿子的房门，推门进去时，顾恺正在收拾些细碎的物件。
“准备的如何了，儿子？”
“啊。。。差不多了。。。”顾恺挤出些笑容：“我正想着把房间里平时看惯玩惯的东西也带去，布置在我的新房间里，这样我就不会觉得有多陌生了。”
“喔。。。不错的想法。”
尽管顾恺极力掩饰着，但父亲仍然能听出儿子语气中的纠结。仔细想想，儿子他上留学旅程，自己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他几回了，看着物件被尽数理出，显得空落落的房间，顾建鑫自己心里也不免觉得有些悲怆。
“啪。。。”
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这响声打断了顾建鑫的思绪，他抬起头只见顾恺正俯身拾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然而当他拎起书脊时，几张相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又飘落在地。
瞥见那些躺在地板上的相片，顾恺身子怃然僵住了。那是上次校运会上拍摄的照片，但凡相片上露脸的同学都会得到一份拷贝，记得自己那天没什么比赛，开幕式的钢琴演完后，自己就乐呵呵地东游西荡，拜此所赐，几乎每张相片上都有他的身影。所以他缴的影印费用也是班里最高的，为此李正还特意请示他要不要挑几张最喜欢的，不用全部复印，然而顾恺舍不得，最后决定从牙缝里挤出费用，一股脑照单全收了。
散落一地的相片上，每一张上都是熟悉的面容，每一张上都是舒心的笑容，每一张都似一个黑洞，深深地吸引着顾恺，顾恺可以俯身拾起这些照片，但他只是按着大腿直挺挺地坐在那儿盯着那一地的相片，禁不住泪水盈满眼眶，顾恺一动不动地任由视线模糊起来，好让他看不真切相片上那一张张他无比挂念的脸。然而那些画面并非摆在眼前，而是已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顾恺不想父亲看到自己这幅样子，急急地吸了吸鼻子，却将苦涩的泪咽进了喉咙，沿着呼吸渗入身体，那是痛彻心扉的酸楚。顾恺最终忍不住呜咽了几声，尽管他用咳嗽拼命掩饰着自己此刻的软弱，但仍然让他的父亲觉得担心。
“阿凯。。。”
“抱歉，爸爸。。。”顾恺抹了抹眼泪，“我。。。我只是。。。只是有点恋家。。。”
“阿凯你没事吧？”顾建鑫关切地询问，自己沉浸于儿子的觉醒，仿佛此刻突然发现，这个决定对于儿子意味着什么。
“我。。。我不想让你失望，爸爸。。。”顾恺捏了捏拳头，“抱歉我这么没用。。。我。。。我会变得坚强起来的，就像。。。就像你一样。。。”
“。。。。。。”面对儿子红红的眼圈，顾建鑫一下子觉得没了方向感。
“你。。。你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我只是缺乏。。。缺乏锻炼。。。我。。。”顾恺不停地抹去溢出的泪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尽管顾恺此刻并不想哭泣：“抱歉爸爸，你。。。你能离开一下么，我。。。我不想你看我现在这个窝囊相。。。”
顾建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抬起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脊：“你真的下决心要出国留学？”
“是的！”顾恺吸了吸鼻子，“爸你要相信我，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只是。。。刚才我只是。。。”
父亲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顾恺冷静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我儿子这次肯定能争气，老顾家的胖小子总算长大了。只是出国是件大事情，我要百分百确定你真的。。。”
“我百分百确定。。。我。。。”顾恺抹了抹脸，“我想替你分担辛苦，我想让你为我感到骄傲，我想让你高兴，我。。。”
顾建鑫低下头，拼命抑制着内心的激动，顾恺很早没了母亲，自己忙于工作也总是疏于照顾，出于内疚的心里总是一味由着他的性子，即便知道这样会让他走上歪路却又无可奈何。然而感谢老天赐给我老顾这么个懂事的儿子，在镜中的自己渐渐老去的时刻，有什么能比儿女的爱更窝心的呢。
“阿恺。。。”父亲轻松地笑了笑，“你知道作为父母的，怎样才觉得最高兴么？”
顾恺清了清喉咙：“子女有出息，值得骄傲？”
“当然。。。不过那只是一方面。”顾建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做父母的最高兴的，是子女能够高兴。。。你笑，我也会笑；而你哭，我也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