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三筹,顺天门上的鼓声响起,而后各处的钟鼓楼晨鼓顺着声相应响起,笼罩在微弱曙光下的长安逐渐苏醒。尚未到大开坊门的时刻,坊门口挤满了要出去办事、行营生或是当差的人,而坊内早是一番充满人间烟火气的鲜活模样,做胡饼的总是要比那些个坐馎饦、索饼的精力充沛些,起床醒面的时间早,叫卖起来的声音也更有活力。

    昨夜下了一晚的雨水,榆树叶零落在道路上,马车轮自上方缓缓碾过,竟有发出嘎吱的声响来。

    陆元平日里都爱骑马上值的,只是近来他感了些风寒,天上现下又微微飘着些小雨,便老实地听了陆老夫人的劝,坐了马车。

    昨晚饭后喝的药有安神的作用,陆元睡得早,睡足了之后精气神自是好的,连带着早起的起床气都消散了不少。

    他靠在车壁上,本是打着借鉴朝食的初衷,一路上都在打量这些个做饮食的商贩热腾腾的锅中煮的是些什么,还有路边的行人吃的是甚。

    但是瞧了一整路也没拿定主意一会用什么早食,胡饼、酪浆这些早都是吃腻了。

    总想尝点新鲜的花样吧,又囿于赶着去公廨上值。这休沐的日子里呢,又爱躲在家中看话本子,要不就是被自己那个臭棋篓子小舅舅抓去弈棋...久而久之,这早餐便在陆元心中被弱化了。

    到底还是别人这些小商小贩清闲,这刮风下雨的时候,便是寻由头给自己放假的时候,而自己这种做官的倒是显得有些不自由了。

    陆元轻笑,说到底是自己不自由了,将挑起的帘子放下。

    陆元无所聊赖,心中os了一阵,愈发觉得不自由,竟和自己置起气来,索性便拿定主意去京兆府的公食用些白粥萝卜饼。

    马车踩着辚辚之声行到了杏花楼附近,奉壹用手轻轻扣了下车窗,然后低声问道:“郎君,可要属下去为你买些早点。”

    陆元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轻轻地‘哦’了声。

    这时奉壹有些犯难了,难不成郎君又生起床气了?

    “前边便是杏花楼了,属下瞧着今日生意极好。”

    奉壹话音甫落,陆元将车帘挑起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杏花楼?

    经他这么一提醒,陆元想起前些日在公食的时候,谢令行以及几位同僚捧着油皮纸包大快朵颐地啃食手中的饼食的样子实然是有太为过瘾了。他们一口下去嘎嘣脆不说,满屋子都飘着那股子香味,真是馋人得不得了。

    不一会,奉壹卷着风一路小跑回来。

    “属下方才将他们今日挂着的水牌都给记下来了。”奉壹一目十行的功夫甚是了得,他朗声报着菜名,“煎饼果子、鸡蛋灌饼、手抓饼、小宋飞饼、酱香饼、肉夹馍...”说完饼类,又说粥点,“皮蛋瘦肉粥、美人粥、艇仔粥...”他嘿嘿笑着补充道:“这粥点还送卤蛋和咸菜,这咸菜可好吃了,特别是哪个麻辣萝卜干。”话音甫落,奉壹便感觉有两道寒芒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连忙捂住了嘴,暗道一声‘不好’。

    陆元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微微眯着,仿佛在说‘好呀!竟背着我吃过那么多好吃的了,难怪那么熟悉。’

    “你拿主意吧。”陆元淡淡地说了句,便将车帘撂下了。但旋即他便心声悔意,他明明想吃鸡蛋灌饼的,方才怎么就哑在喉咙说不出口呢...哎,陆元叹了下,心有些痒痒的,竟像是被挠了一下。

    好在奉壹聪明,陆元如愿地捧住了鸡蛋灌饼。

    微微温热的鸡蛋灌饼握在陆元的手里,他凝着从灌饼皮你突出的里脊、生菜以及劲道的面皮上金黄色的焦糊打量,一阵幸福感油然而生。一口下去,生菜的清香混合着微微焦糊的里脊,特制的胡椒酱在口中四溢,真是做神仙都没这么快乐。

    于是乎...陆元默默地摸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