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乘着马车到尚书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azj,一路行过去,一整条胡同都挂满了素白的挽联和花圈。

    珩哥儿撩开马车帘子,就这路旁的灯笼,缓缓念道:“是名臣子,是真儒将,当代郭汾阳,到此顿惊梁木坏;为天下悲,为后学惜,伤心宋公序,从今谁颂落花诗——玉熙散人,娘,旁人的挽联都写明了姓名,怎么这个只写别号?”

    秦舒把帘子放下,道azj:“玉熙散人是当今陛下的别号!”

    马车停住,车夫放下马凳,秦舒抱了珩儿下去,丁谓已经等在侧门了,一身素白的麻衣:“姑娘,小公子,这时节只有家里的下人,吊唁的人都散了,你们随我进来吧!”

    秦舒点了点头,进得门,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这已经是三月快四月份了,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只这甬道十分阴冷。

    到了放棺木的正堂,守灵的人已经叫丁谓遣了下去,空荡荡的乱飘着白帆,珩儿紧紧跟着秦舒,他年纪小,无可避免地害怕起来。

    旁边丁谓用托盘承着一套斩衰孝服,满目悲戚:“小公子这半年来,眉眼越发像爷了。爷从前在宣府的时候说过,那折子给了azj姑娘,用不用都在姑娘您自个儿。倘若您还是不愿意,也由得您。”

    旁边有个黑漆盒子,丁谓拿过来,打开来,一份儿一份儿的文书摊开来:“这是爷在日昌隆的份子,留着给姑娘和小公子体己。这一份儿是爷历年来积攒的古籍书画,以前说过是要留给小公子的。”

    秦舒此时已不缺钱了,但是接过这文书瞧了瞧,却也吃惊,竟然是日昌隆一层的干股,此刻抛手也不下百万两银子。

    秦舒却觉得拿着烫手,陆赜的死虽然只是自己顺水推舟,但是海船航行到何处,具体方位的确是自己传的信息,她放了回azj:“丁谓,这些钱,等老太太赴京奔丧,你交给她吧,我不便拿。”

    她蹲下来,把那套斩衰孝服一层一层给珩儿穿上,见他小脸崩得紧紧的:“别怕,待会儿磕三个头,敬一柱香,咱们就回家去。”

    香案上挂着一幅陆赜身穿红袍仙鹤官服的画像,正襟危坐,威严赫赫,珩儿望了azzj,是因为画了胡子吗?”

    秦舒拍拍他的肩,见他迈着小步过去,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磕了azj三个头,又接过丁谓手里的香,稳稳插在香炉里。

    他仰着头,瞧了那宽轴画像好一会儿,小声感叹:“原来长这个样子啊,我都没仔细看过呢!”

    秦舒并不催他,只等他自己瞧够了azj家吧!”

    秦舒从前只觉得他顽皮,可是在这件事上却是懂事得叫人心疼。等上了azj,他这才神色怏怏地趴在秦舒膝头:“娘,从前他为什么不要我们?为什么从前都不来看我们,现在死了azj却又给那么多东西?”

    在他所azj能理解的范围,倘若夫妻不在一起,那必定是那做丈夫的离弃妻子。

    秦舒沉默,一时听见外azj头沙沙的春雨声,忽然无比的愧疚起来,良久这才摸摸珩哥儿的发顶:“他没有不要我们,只是娘亲觉得我们并不合适,故而分开罢了。我们脾气都不好,谁也不肯让着谁……”

    她话未说完,手背上滴下一滴泪,听见珩儿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娘亲,你不用告诉我,水袖姐姐说这是你的伤心事,叫我别问的。”

    从前的事,即便是告诉他,秦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母亲是一介婢女,被他父亲强掳而去,然后便有了azj,也太不堪了一些。便是后来陆赜对她说娶之为妻,聘以宗妇,难道就可以抵过从前的羞辱、轻慢了吗?

    秦舒心里始终对往事耿耿于怀,可是此刻见珩哥儿这般模样,不由得茫然起来,其实今时今日的陆赜比往日已好了许多,倘若肯下功夫,倒也不是不能把他变成azj能够相处的男人。

    秦舒带着这种茫然无所azzzj谁的面子,倒也并不刁难,只不过例行询问。

    朝廷上倒还风平浪静、无事发生,虽然暂时无人因陆赜之事被牵连,只后宫的苏贵妃因言行无状,被皇帝下旨申斥。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人噤若寒蝉,连秦舒这种人,都知此刻风平浪静,滔天巨浪却即将来临。

    这日,秦舒不知怎的,一觉醒来已经是已经是午后,身上出了薄汗,脑子也昏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