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村落被惊醒,尖叫伴着灯火接二连三地响起,在如沉深渊的夜里撑出一小片光亮。

    越来越多的人冲出家门。

    “我儿把你妹妹牵紧了,跟着你爹跑!”

    “你要钱还是要命!都赶紧扔了!”

    “哪个挨千刀的撞我!”

    惶惶雨夜里,哭骂呼号不绝。

    不知谁连喊了一串“大家不要慌”“跟我走”,声音粗犷有力。

    许是平日里就得信任的,没多久大家伙便都跟着他往一个方向奔逃。

    贺今行把蓑衣和马都给了一对拖家带口的夫妻,跟在人群最后,不停地喊:“还有人吗?”

    人走灯熄,黑暗卷土重来。

    一路回答他的只有雨声。

    斗笠不顶事,狂风挟着暴雨直往脸上抽。他用湿透的袖子把眼鼻上的水裹下去,最后看一眼被淹没的村落,跟着大部队踏上带着坡度的山路。

    但愿无人落下。

    漫到腰际的洪水很快被甩到脚底下,又上行一刻钟,直至半山腰的山神庙才停下来。

    庙门大开,内里已有火光。

    受惊的众人立刻涌入,得了遮蔽,开始打理自己和家人。庙里很快吵闹起来。

    屋檐下缩着两匹马,贺今行没跟着进庙,便过去给它们梳理拧成团的鬃毛。

    电闪雷鸣的瞬间,整片天地亮如极昼,山下洪水卷起泥沙无数,汹涌浑浊。

    “在这儿干什么?上来了也不招呼一声。”

    贺长期在庙里左看右看没见着人,一找出来就发现这人和马儿待在一起。他松了口气,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提高声音:“回魂儿了!”

    “嗯?”贺今行收回视线,神色茫然地看着他。

    “困了?”

    “……有点儿。”

    贺长期闻声一顿,在身上搜了搜,摸出一小包东西递给他,“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