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刚拔腿绕到另外一个街区才刹住脚步，他弯腰大口喘息，顺带吐出满腹的郁气。他可不想由于和窦越没有丝毫意思的争吵导致发生车祸白搭自己的性命，也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想法，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况且彼此都在丧失理智的状况中对话根本无法达到各自想要的结果。他清楚只要扯到窦安的事情，窦越的脑袋就会自动开启降智功能，所以他也懒得多说。
掏出手机发现只有20％的电量，窦刚又在裤袋摸到五块的纸币，现在的他回家的话需要转三辆公交车，车费不是问题。窦越不太可能掉头来找自己，就算动怒开回这里的时间也足够自己坐车回家。
窦刚走到附近的小店买瓶矿泉水换了坐车的零钱，搭到公交车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他看着窗外倒退的街道，陌生的情绪随即滋生开来。
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既熟悉也陌生，他确实在这里出生，但是两三个月左右就被送到临边县城的远方亲戚间轮流寄住，五岁的时候待在农村的外婆家直到爸妈接回真正的家准备上学。小学和初中期间终于适应这座城市，他就考到市外的中专，撇开回家过年又是在外度过三年。爸妈对他始终都是放养状态，只是提出毕业以后回到本地就业，他才再次回到这里待到现在。
如果自己就此离开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自己想要离开这里吗？离不离开都无所谓吧。
窦刚回到租屋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介于他妈硬塞给他吃完的早餐仍然没有完全消化，他索性窝在沙发耗到肚子饿了再吃午饭。伸手揉捏走得酸痛的脚板，窦刚花了半个小时等待公交站台发车，杵在那里被冷风吹出两个大鼻涕泡，惹得旁边的姑娘沉默地与他拉开距离以免黏到头发。他打开电视调到综艺频道，主持人和嘉宾叽叽喳喳地说话让他乐呵起来，换个舒服的姿势看到打盹。
瞌睡打到中途被屋外的争吵弄醒，窦刚以为又是隔壁大妈在赶推销人员所以没有在意，然后过了几分钟就接到曹正禾打来的电话：“大禾？找我有事？”
“刚子，你…你不在家？”
“啊？我在家呀，”窦刚有些纳闷，“咋了？”
“那我就在你家楼底，你来接我，我…我不敢上去……”
窦刚听他说完就更加糊涂了，他也没有追问原因，连忙出门赶到楼底，看到坐在台阶旁边的曹正禾：“你怎么不上楼？你不是知道我家门牌号吗？”
“我被你家隔壁的大妈骂出来了，只好坐在这里等你，如果我又上楼肯定会被她拎着擀面棍撵出小区，”曹正禾愁眉苦脸地说，“她可能看我穿的土里吧唧就以为我是跑来踩点的，真是倒霉到家了。”
窦刚顿时哭笑不得。曹正禾穿的棉袄已经严重脱色，里面的棉花全部结团堆到衣角，他的脸色也比较难看，确实容易让多心多虑的隔壁大妈闹出误会。窦刚把他拉进电梯，安慰他不要乱想：“她看谁都是这样。你穿的花里胡哨她反而觉得你是拉皮条的。对了，周末不陪你的老婆和豆芽儿，跑来找我干啥？两天不见想我了？”
窦刚略带戏谑的询问在看到他陡然泛红的眼圈戛然而止。曹正禾伸手用力擦过眼睛，抬头看向他：“豆芽儿可能不是我的小孩。”
“……什么？”
“这次豆芽儿发烧带到医院检查，医生给他验血，我看了验血报告，他是Ｏ型血。”
“Ｏ型血？”窦刚想起他的血型，“我记得你是AB型血，你老婆呢？”
“她…她是Ａ型血……”曹正禾痛苦地捂住眼睛，“朝云她是A型血。”
即使窦刚的生物就学了两年，当时市教育局抽签抽到副科测试项目为历史导致初三的生物课全部变成历史课，也不妨碍他知道A型血和AB型血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O型血的小孩。看到曹正禾如此痛苦的模样，他只好搂住他的肩膀半搀半推地走出电梯。
拿过纸巾放在他的面前，窦刚跑去厨房为他烧水。听到沙发那边曹正禾隐约的啜泣，他知道他到了自己这里没有绷住情绪，索性让他借此痛快地发泄出来比较好。等到啜泣的动静渐弱以及水也烧开，窦刚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回到他的旁边：“豆芽儿呢？”
“他和朝云在家，”曹正禾说，“谢谢。……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们，看见报告的时候我以为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就跑去问医生，真的还是假的，豆芽儿…怎么可能会是O型血……”
他再次伸手捂住眼睛，片刻松开的掌心黏满涕泪：“我…我可能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事情，我不想怀疑朝云，我和她相处了十几年，只有在她怀豆芽儿八个多月坚持回到娘家住的那段时间分隔两地，我说请假陪她回去待产，她劝我不要担心…等我接到电话豆芽儿已经出生两天，所以医院什么亲子档案我也没有看过……”
“好了，我知道了，”窦刚看他出现再次崩溃的趋势就赶紧打住他的回忆，“阿姨知道豆芽儿发烧的事情吗？”
“她不知道，我怕我妈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曹正禾摇头，“刚子、我…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